“李書記,那……我先帶著學紅去洗澡!”覃曉霞對李延乾笑了下,硬拖著一身滂臭的黃學紅跑了。
事主兒們都不在場了,李延看了眼其他看熱鬨的知青和村民:“都散了吧。”
大隊領導一發話,大家夥麵麵相覷,一邊低聲議論著這事兒,一邊都散了。
李延看著榮昭南,臉色冷硬地道:“好好對待寧知青,不許欺負壓迫婦女,好好學習領袖思想,大隊隨時會檢查你的思想改造情況!”
榮昭南垂下冰冷幽深的眸子,輕哂:“是……”
這年輕的副書記話裡的重點應該是——好好對待寧知青,不然就是思想改造不到位?
小特務還挺有魅力和手段,迷惑人厲害。
李延看向寧媛,表情緩和了不少:“寧知青,白姨下午從公社過來了,應該是給你送生活費來的,她在生產隊辦公室裡等你。”
白姨是寧媛的大姨,就嫁在隔壁鄉,但和她都歸一個公社管,也是白姨撮合的他和寧媛。
寧媛一聽到自己大姨的名字,背後一僵,心煩意亂地點頭:“好。”
李延點點頭,領著寧媛準備離開,隻當榮昭南完全不存在。
榮昭南看著他們和幾個紅袖章一起走遠。
寧媛的大姨?
他冷冷地推了下自己的舊黑框眼鏡,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摸清自己所謂的‘妻子’底細的機會,不是麼?
……
寧媛跟著李延兩個人一路默不作聲地走著。
李延想問她,為什麼明明相處了好些天,約好再見麵就處對象,現在卻又變卦了。
卻又覺得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何況這裡還有其他人。
寧媛沒心思搭理李延,她知道,她大姨肯定聽到她嫁人了才馬上過來的。
她那個媽對她如果隻是冷漠,大姨對她態度就是嚴厲,規矩要求嚴苛。
小時候家裡沒人有時間照顧她,一到寒暑假,就把她扔到大姨家當勞力。
她負責聽從大姨指揮做家務,但哪怕洗碗水滴幾滴在洗手台上沒擦,或者說話大聲一點。
就得被厲聲訓斥——沒規矩,寫檢討,沒飯吃,擰著臉挨打。
她那個媽卻覺得這是在教她規矩,甚至想把她過繼給沒有女兒的大姨,是她現在的父親看她哭的厲害,才沒同意了。
這次下鄉分到這個村,她媽還說運氣好,有親人有個照應,硬把給她的生活費都給了大姨。
自己要想拿每個月兩塊五毛錢的生活費,就必須要去大姨那當勞力。
然後,繼續動輒挨罰。
所以前生她一直都害怕這個自詡她第二個媽的大姨,幾乎算是她童年陰影一樣的存在。
除非實在沒辦法必須去拿生活費,否則她寧願一直呆在知青點,也不願意去大姨壓抑的家。
上輩子,大姨曾經唯一讓她覺得感激的事,就是給她介紹了李延當對象。
後來才知道,他們處了對象後,大姨的兩兒子——她的大表哥調到了公社工作。
她和李延領證後,小表哥順利拿到了鄉裡的參軍名額。
這都是大姨逼著李延辦的。
而李延從此就開始煩她了,覺得這對他影響很不好,他個性正直,很少為家裡人謀私利。
以至於後來,他堅決不同意幫她從三班倒、一天站十個小時的絹紡廠調動出來。
哪怕她因為太勞累,流產了好幾次,他都覺得那也是為了光榮的勞動——應該的。
他不欠她和她家什麼。
寧媛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這輩子她突然嫁人,徹底壞了說一不二的大姨的盤算,大姨會怎麼樣?
她的心裡,有一種隱秘的、解氣的快感。
甚至,很想看見大姨臉上氣急敗壞的表情。
榮昭南悄無聲息在樹木的暗影裡,看著寧媛的表情,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