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古蘭在迷茫之中,渾身的熾熱和酸痛讓她感覺自己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是沿江城高中的一名學生,她懷揣著小小的夢想,在作業和試卷的重壓下,思考自己未來前路何方。
也是在那一天,她的世界崩塌了。
在還沒有克服恐懼的日子裏,她每天都能回想起整個大地的震顫,還有經過每個星期訓練時,躲藏在桌椅板凳之下的靈活。
也因此,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同學被巨石壓垮,被電風扇劃破手臂的那一幕。
鮮血如汙水那樣在教室地板上流淌,混合著牆壁的粉末,混合著作業被踩踏的汙濁。
也混合著,同學們的哭泣聲和哀鳴聲。
她也能夠記起,她們內心之中的絕望還沒有匯聚時,整個世界就變得一片光明。
牆壁房梁紛紛飛起,墜落的泥沙就像是被風裹挾著繼續上升,壓在朋友身上的那些風扇和桌椅板凳也失去了重力,數不清的人群從遠處跑來,將他們送上救護車。
也是在這刺眼的光芒之中,她看到了那個懸浮在空中,臉龐上卻滿是疲倦和愧疚,以及無奈感的冰始覺。
馮古蘭本應該感激冰始覺的。
但是好景不長,自從冰始覺離開沿江城之後,沿江城的局勢反而變得更加混亂,時不時就有一些身體到處潰爛,或者是不像是人的外來者入侵,試圖綁架沿江城的居民,逼迫冰始覺出來。此時還有著軍隊,能夠讓人抵禦片刻,可是經常性的入侵,經常性的戰鬥,讓沿江城已經千瘡百孔。
馮古蘭心中,開始有著仇恨醞釀。
她開始厭惡那個在空中飛行的冰始覺,厭惡那個摧毀了自己美好日子的冰始覺。
如果沒有她,她的人生會很平凡,但也絕對比現在要幸福。
現在的她隻能居住在地下,和所有人都擠在一起,在那些一呼吸就是腐敗味道的房間之中吃飯,在裏麵洗澡,甚至於要麵對一些醜陋目光的上下掃視。她真的很憎恨這些。
她也懷念自己原本的生活,安安分分完成作業,能夠在一般的房間之中享有屬於自己的自由空間,能夠看看漫畫書,看看小說,然後再去學習。就這樣結束自己高中的三年,進入大學後,獲得更加好的日子。
但是,因為冰始覺,這一切的一切都毀了。
每天醒來,她都能看到緊張的士兵出去,而父母也僅僅是能夠通過擁抱的方式安慰。隨後在地下前去上班。隨後在中午,她能看到這些士兵滿身是血地歸來。這讓她感覺到恐懼,外麵的世界到底有什麽,他們到底應該怎麽辦?
幾天後,當時的任建國公布了外界的消息,說因為冰始覺的離去,大部分野餐區的敵人都前來進攻,希望從他們這裏得到人質,以要挾冰始覺。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團結起來,如果不願意抵抗的,就在地下暫時躲避。這裏雖然環境不好,但足夠人們生活。
而願意抵抗的,就跟隨著他,一同和士兵們保護這裏。
可是,當時的馮古蘭不懂這些。
她的世界之中,隻有自己,還有爸爸和媽媽這個小小的家。
她開始憎恨冰始覺,更加明顯地憎恨那個曾經救出自己的,滿臉疲倦的冰始覺。
都是他的錯,爸爸要去危險的地下去挖掘管道。
都是他的錯,媽媽要去地下的紡織廠去完成工作。
都是他的錯,她要每天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之中。
這樣的日子,不會因為她的埋怨而結束,而是變得更加痛苦。
一個月後,她在睡夢中突然間被巨響給吵醒,朦朧中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整個地下室已經亂成一團,所有的信號和電子設備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軍人正在集結,而爸爸媽媽也不知所蹤,連字條都沒有留下。
馮古蘭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在那一刻,她從眼前的混亂,從耳中聽到的喧囂,還有自己那睡在睡袋裏酸痛的身體,以及互相推壤孩子們的手臂,都讓她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逃走,從這裏逃走。
逃走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生活了。
可是具體應該怎麽辦?
馮古蘭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至少做了,總要比不做要好。
以最快地速度搜羅了屬於自己的罐頭和清水,裝在書包當中。然後接著此時的慌亂來到牆角。因為那聲巨響隻有一次,所以在士兵們的嗬止之下,那擁擠的廣場已經變得平和了許多。但喧鬨還是存在,人們好奇發生了什麽,人們惶恐到底有什麽事情,地麵上到底怎麽了。
馮古蘭不關心這些,她隻想出去。
她就這樣沿著牆壁,心跳如兔,狂顫不止。
在記憶之中,那些士兵們前去的通道有三個,其中一個是有最多的人前往的,因為道路最為寬廣,也能夠攜帶一些裝備出去。而另外兩個,則是基本不開啟,但看守的人員也很少。
她打算從另外兩個出口離開。
“你是在找自己的爸爸媽媽嗎?”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讓馮古蘭差點尖叫出來,她迅速轉過頭,卻看到一個正在擦拭手槍,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不是……我就是想……”馮古蘭的大腦迅速旋轉著,她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根本不可能,她沒有做過事先調查,沒有做過仔細的規劃,怎麽可能從這裏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