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扯開嗓子朝往到對他的嚇唬壓根兒就沒起到一點兒作用。”
“曾老六被銬在車裏,卻突然把頭從車窗伸出來,對著病人就是一頓臭罵。我以為他是‘入鄉隨俗’,進了精神病醫院也被感染到哪根神經不正常了,就去製止。他卻指著電線塔上的病人,說這王八蛋在罵人。”
陸凱突然插嘴問道:“那病人罵的到底是啥意思?”
民警撇撇嘴,吐出兩個字:“雜種。”
完了又哭笑不得地補充一句:“我也是問了曾老六才知道。”
陸凱將“九十八和一”來回讀了幾遍,終於找出這幾個字和“雜種”之間的關聯,進而懷疑那到底是不是個精神病人。
民警繼續說道:
“曾老六和精神病人對罵了一陣後,就和我說得以毒攻毒,雞同鴨講肯定不行,雞和雞、鴨和鴨之間才能相互溝通。”
“我和他說情況緊急,別賣關子,有什麽鬼點子就說。曾老六指著車後的精神病醫院,要我去找個病人過來,還說要對付精神病人,肯定也隻能用精神病人。”
“沒別的辦法啊。我一聽他的鬼主意,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從醫院找來個病人,給了他一顆糖,請他幫個忙。”
“這個病人站在電線塔下就喊了一句話,並且喊的就是我原本用來嚇唬那個病人的同一句話。”
“結果,塔上的病人居然真就乖乖下來了。”
最後,民警哭笑不得,話鋒一轉:“我也覺得邪門兒。就問病人,為什麽我說要把電線塔砍斷你不下來,你這個‘病友’說要砍斷電線塔,你就下來了?”
“病人以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著我,別笑,真是一副看傻子的樣子,和我說,你神經病啊?他才是神經病呀,他說要砍斷電線塔,說不定就真會砍呀……你們聽聽,這麽縝密的邏輯,哪像個精神病人?我都懷疑我自己才是精神病人。”
李竹道等人哭笑不得。
“小譚下來後向我致謝,我說要謝就謝車裏的老六。”
“小譚去了往車裏一看,也沒想到救她的會是個小賊,就拿了幾百塊錢要給曾老六。”
“曾老六很不高興,說自己是賊不是叫花子,就算是賊也是個‘自力更生’的賊。”
“小譚見他身上的襯衣臟兮兮的,為表謝意,就說幫他把襯衣洗了。曾老六這回倒也爽快,一隻手把襯衣脫了,遞給小譚,最後光著膀子和我回了派出所。”
接著,民警的語氣當中多了幾分唏噓:“回去的途中,曾老六突然哭了,說從小到大,沒人給他洗過衣服,還說要把小譚娶回家做老婆。”
“我聽到前半段還在琢磨這小子也是個可憐的,聽到後半段就當他在做白日夢,隻差沒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過了幾個月,我在出警的路上看到小譚挽著曾老六的胳膊走在一起,才知道那小子當時在車上說的不是夢話。也是在這一刻,我才想起來,曾老六已經好幾個月都沒到派出所來‘報到’了。”
“我原本以為因為小譚,曾老六終於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但大半年以後,就出了分局抓蟊賊的事,最後發現這小子才是罪魁禍首,我都不敢相信。”
村乾部突然插嘴說道:“老六當時想結婚,所以才會進城乾砸車窗偷東西的勾當,卻也因此蹲了一兩年監獄。”
曾老六因犯盜竊罪,情節較為嚴重,被判刑三年,但因表現良好,實際隻在監獄蹲了一年半。
“這事,我記得。當初老六忽然找到我,問現在結婚要準備什麽。老六在村裏不怎麽受人待見,我們這些對他負有教育責任的村乾部,由於經常要去他家走訪,倒成了他為數不多可以說心裏話的對象。”
“我當時也沒想很多,就告訴他除了錢,其他啥都不用準備。他聽了後也沒怎麽說話,就悶悶不樂地走了。之後就聽說在城裏被抓了,還被判了刑,不是在拘留所被關個十天半個月就放回來。”
“曾老六刑滿釋放後,小譚會經常過來找他。”村乾部又補充道。
陸凱頗為憤憤不平:“真是個老六啊。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這麽死心塌地的跟著這個老六呢?”
小吳翻了個白眼:“要有人願意為我蹲監獄,我也會死心塌地跟著他。”
陸凱咂咂嘴,無從反駁。他想了想,認為自己確實做不到像曾老六這樣。
李竹道指了指門口:“老六和門口昏迷的老和尚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