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死者的褲子裏還有大小便。這是因為在窒息過程中,尿道、肛門括約肌鬆弛,直腸、膀胱等平滑肌收縮,導致大小便流出來了。有些甚至還有排精。這都是機械性窒息的正常表現。
結合環境因素來看。王元鵝是站在餐廳一張凳子上自縊的,凳子已經被踢翻。飯桌被挪到了靠牆角的位置,風扇燈掛在牆頂,位於飯桌的中央上空,隻有將飯桌挪開,才能將繩子掛在風扇燈上。
風扇燈隻要按照說明書正確安裝,正常情況下可以承受100kg以上的拉力,王元鵝身體健康,體型適中,體重遠遠沒有達到100kg。
與餐廳挨著的廚房裏,廚具和碗筷擺放得整整齊齊,灶具擦得乾乾淨淨,顯示著好好過日子的心勁兒。再看臥室,床上被褥整潔乾淨,沒有異常。
現場唯一的疑點是,有一個小小的機械鬨鍾。本該出現在臥室的鬨鍾,卻出現在餐廳酒櫃裏,稍顯突兀。
敏銳的馬弘文疑心大起,很快就發現王元鵝突出眼眶的一對眼珠子,目光卻聚焦在鬨鍾上。這讓他懷疑王元鵝是想通過鬨鍾留下什麽線索。
但現場並無外人留下的指紋或其他痕跡,這讓馬弘文的懷疑失去根基。
勘察現場的法醫向來以嚴謹著稱,主張以證據說話,對馬弘文見風就是雨的主觀臆斷不以為然。
沒有證據或線索支撐,馬弘文的懷疑也就漸漸失去支持,最終不了了之。
鬨鍾旁邊還有一款諾基亞N95的手機,信息草稿箱裏存著一條短信,內容隻有6個字——遺書:去你媽的!
文韜隻聽警方說王元鵝留了一封遺書,卻並不知道他是以這種方式留的遺書,更不知道遺書內容會如此言簡意賅,情感豐富。
“去你媽的”這四個字和“臥槽”這兩個字在情緒表達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往小了說,人的喜怒哀樂,非以這兩個詞不能儘情儘興。隻要說了這兩個詞,會發現其他的任何修飾,說得再多都是累贅。
往大了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千姿百態的浮世,氣象萬千的情緒,非以這兩個詞不能包羅其中。這兩個詞充滿張力,蘊藏能量,力量感十足,更情緒飽滿,能高度凝練概括任何人的一生。
從遺書內容來看,王元鵝應當是個不乏幽默感的人,似乎也是個有深度的人。
經曆決定厚度,厚度決定高度,高度決定深度。
一個經曆閱曆豐富的人,一個有深度的人,在即將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回憶自己的一生,應當會感到五味俱雜,內心似有千言萬語不吐不快,但話到嘴邊,卻濃縮成了四個字——去你媽的!
說了這四個字以後,瞬間覺得通體舒泰,五臟六腑裏,像熨鬥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一樣,無一個不暢快。
這四個字完全概括了王元鵝的一生,濃縮了他的一切情緒。不管他的人生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也不管他臨死前的情緒是輕快的還是沉重的,是看破紅塵的淡然還是被現實壓迫的絕望。
馬弘文看著文韜手機裏的遺書,想到外界輿論亂七八糟的質疑或言論,再看看並無更多線索的現場,忍不住也說了句“去你媽的”。
文韜的遺書雖然不走尋常路,卻也不算什麽可疑之處。
毫無疑問,法醫的現場勘察排除了王元鵝係他殺的嫌疑,基本可確定為自殺。
當時的社會輿論對王元鵝的死到底是不是自殺,不乏質疑的聲音。
為堵住悠悠眾口,更為慎重起見,警方進行進一步屍檢,發現王元鵝喉頭舌骨骨折,指甲沒有缺損,指甲縫裏沒有其他殘餘物,沒有檢測出其他人的DNA。
這些都是上吊自殺,並非死後被人掛上去、偽裝上吊的力證。
通過外力被殺的可能性基本排除。考慮到王元鵝有可能在被藥暈的情況下,被人掛在繩子上,偽裝成“上吊”,法醫接著對王元鵝屍體的內臟和血液進行檢測。
屍體各內臟器官呈明顯的瘀血狀態,血液呈暗紅色、流動性。脾臟呈缺血狀態。器官被膜下、黏膜瘀點性出血。同時伴有肺氣腫、肺水腫、胰腺出血等。
這些都是機械性窒息死亡屍體內部征象,符合上吊自殺的特征。
但是,屍檢過程中很快出現了另一個疑點:在王元鵝的胃裏檢測出過量的三唑侖藥物成分。
三唑侖為處方藥,是國家一類管製精神藥物,主要用於治療失眠。王元鵝因扮演“抗艾鬥士”這一角色壓力過大,經常出現失眠,需服用三唑侖助眠。
醫院有給王元鵝開具這一處方藥的記錄,但劑量遠遠低於他死前服用的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