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大約是想緩解一下王元鵝當時的情緒,之所以要他去做個複查,也是希望他能有個更長的心理準備期,誰知道會弄巧成拙。
“主治醫生都這樣說了,那還複查個屁。從醫院出來後,王元鵝就將報告單扔進了垃圾桶,雲裏霧裏的就去銀行取錢,之後發生的,就是我先前說的那些。”
文韜說的這些內幕,從未見諸於媒體報道。但他說得十分順暢,並且條理分明,邏輯清晰,不像是臨時瞎扯,應當就是王元鵝對他的傾訴。
如文韜所說屬實,這的確又是一樁爆炸性新聞。
王元鵝從出現到死亡,可謂賺足了社會大眾的目光。人們佩服他的勇氣,敬仰他的品性,欽佩他的頑強,同情他的命運,關心他的身體,因為他的死責罵過媒體,抱怨過輿論,也有過集體反思,卻從未有人質疑過他到底是不是艾滋病患者。
這個烏龍,真他娘的大。
看著小王和彭傑滿臉吃驚的樣子,文韜繼續說道:“堰城的專家發現王元鵝並未感染HIV病毒後,王元鵝本人很高興,對當初主治醫生因疏忽大意造成的誤診並不介意。”
“但電視台不高興了。他們在見義勇為不留身後名的基礎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精心打造的抗艾鬥士,到頭來卻是個誤診,這不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當時電視台已經和許多社會組織、民營企業達成了學習宣講‘鬥士精神’、‘向英雄看齊’、‘向鬥士學習’,這些亂七八糟的宣傳教育活動,要是突然撕毀合同,中斷合作,電視台的信譽、社會公信力和經濟利益都要遭受巨大損失。”
“王元鵝當時霸占了大半個社會輿論,還是主流官媒,擱今天來看,就相當於他一人就聚焦了過半的流量。隻要和他扯上關係,就能占據第二天的熱點熱搜。所以,民間組織和私營企業多如過江之鯽,都千方百計和他搭上關係,擱今天,這就叫蹭熱點。”
隻要蹭上王元鵝的熱點,不但能擴大企業組織的知名度,還能提升形象,代價卻小之又小,比起那些天價廣告費、宣傳費、公關費簡直就是九牛一毛。隻要不是豬腦子,所有的組織、企業應該都想這樣乾。
小王和彭傑暗暗想著。
“電視台居中聯絡,儼然成了王元鵝的經紀人,和各方溝通協調,商定各類活動方案。”
“所以,騎虎難下的電視台拒絕了王元鵝出院的要求。軟磨硬泡的要他再配合一下,隻需出席完已經定下來的活動,之後他想乾啥都行,但是不能向外透露他不是艾滋病患者的信息。”
“同時,電視台也告訴王元鵝,知道他身體狀況的隻有當初的主治醫生和幾個專家,以及電視台的幾位領導,主治醫師和專家由他們電視台負責溝通協調,他隻需要繼續扮好‘抗艾鬥士’這一角色就行。”
“王元鵝最初不同意,‘抗艾鬥士’這個角色就不是人乾的事。”
“電視台每天給王元鵝製定了詳細的出席各種會議、活動的行程安排,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睡覺,吃飯睡覺的時間是多久,都作了詳細安排。”
“還要求他每天背誦各種亂七八糟的演講稿,說會議活動上如果照著稿子念就太生硬,不接地氣,所以要求他脫稿演講。由於每次的活動都會有電視台全程報道,每篇演講稿的內容還不能重樣。所以,光是背演講稿就把王元鵝折騰得精疲力儘,苦不堪言。”
“他和我抱怨,說從小學到大學,背誦下來的所有東西,還沒有那段時間背下來的多,當年高考要是有那段時間的一半努力,早就上清華北大了。”
“王元鵝明明活蹦亂跳的可以上躥下跳,電視台卻要求他剃個光頭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出席各種活動時都由人抬著上下車。即便在病房,也不能隨意下床走動,因為隨時會有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突然來訪。”
“這樣的‘抗艾鬥士’,換你們願意乾嗎?”
小王和彭傑不約而同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見他二人神情專注,文韜十分滿意,繼續說道:“但是,電視台卻再次向王元鵝拋出了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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