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螃蟹(1 / 2)

中秋的夜,十分好月,不照人圓。

瘦落的街角,泛黃的枯葉惹的江城多了幾分淒涼。

江邊的大排檔剛開張,早已等候在旁的人群便開始占座。

江城盛產螃蟹,青蟹,花蟹,梭子蟹,石蟹。人們最喜歡吃的還是梭子蟹。

梭子蟹額前複眼,背上馱著一個硬梆梆的大殼,像古代青銅騎士披著“盔甲”,腹部白袍,紫紅色長鉗子像兩把鋒利的大刀不停的揮舞著。新鮮的梭子蟹味道鮮甜,肉質是一絲一絲的。蒸上一鍋飛蟹,伴以醋和薑汁,真是吃多少都不會累。

小舟的父母都是急救科醫生,在幾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那年他才17歲。父母沒有為他留下太多的遺產,隻有一套90平米的房子和幾萬元的銀行卡。

小舟眼神木訥的抱著骨灰盒從火葬廠門口走出來,也不知是怎麽走回的家。將父母的骨灰盒放在枕邊,便一頭栽倒在床上。

沒有夢,小舟閉上眼睛,腦袋一片空白。最後是被尿憋醒的。光著膀子坐在漆黑的客廳。天還沒亮,客廳很安靜。

將頭仰靠在沙發上,喉嚨有些發緊,眼睛發酸,巨大的孤獨感在包裹著他。眼淚順流了出來,他不敢相信爸媽真的離開了。

再也沒有媽媽在廚房溫柔的問自己吃什麽。也不會有爸爸那鏗鏘有力的開門聲,進門就喊聲:小舟子,爹回來了。

小舟靜靜的流著淚,在這一個人的家裏再沒有一絲聲音。

天亮了,窗外的升起的朝陽,被一圈紫色的光暈圍繞。

小舟在一家遊戲公司做人物美術設計。

他天生為人木納,不喜社交。每天回家後都是自己做飯。

爸媽在世時醫院的工作很忙,不能按時下班。小舟便自己學會了做飯,每次吃過後都會幫父母把飯溫著,自己便鑽進臥室,畫著自己喜歡的插畫。

父母走後,他總會用閒暇的時間上街把有趣的人物用相機拍下來,晚上回家再複刻在畫紙上消磨時間。

李姐也幫小舟介紹過三、四個女朋友,每次約會的時長取決於服務員上咖啡的速度。女孩見到小舟那一身套頭運動裝便簡短互聊兩句,溫柔的借口有事,下次再約吧。當然,小舟再也沒有見過這些女孩。

李姐是公司老板的助理,比小舟年長幾歲,特別喜歡看漫畫。所以對會畫畫的小舟特別關注。

並且小舟也不像其他幾個設計師那樣,一看到李姐的大長腿就像狗見到骨頭一樣,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貼上去。

坐上三號線地鐵,8點50分準時推開公司大門。打卡,放包,開電腦。這一套流程小舟堅持了兩年。

看著昨天未完成的作品,吸溜一口豆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小舟是個能坐的住的人,有時小舟為了調出一個更貼合人物的顏色,一坐就是三個小時,直到保潔大姐路過讓他抬腳,他才知道下班了。

這個工作小舟很喜歡,不單是自己的興趣。每天開始工作後,都讓自己的精神可以抽離這個現實的世界。

好似一個勇士用手中的筆在紙上開疆拓土,勾畫出驚天動地的神奇故事。

轉眼到了中午飯點,拿出手機點開外賣app。李姐噠噠噠的踩著恨天高走了過來說:“幫我訂份快餐,速度哈。下午和老板要去參加個新書發布會。”

小舟頭都沒抬,嗯了一聲。

老板在公司群裏喊了句:“小舟,來趟辦公室。”

小舟放下手機,急忙走向辦公室。

老板的辦公室很大,相當於外麵辦公區的四分之一。

老板姓李,屬於那種站起來後低頭看不到腳,坐下去沒脖子的典型暴發戶。

那如項圈般的脖子上勒著一條黃金鏈子,墜著一塊翡翠無事牌,地中海的發型不剩幾根了。老板摳門的一毛不拔,每個月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克扣小舟他們幾個設計師的加班費,公司員工都會在背地叫他沒毛李。

小舟已經習慣了,畢竟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已經很知足了。

沒毛李窩在高級轉椅上,打開雪茄箱,抽出一隻雪茄。他拿出一盒長火柴,呲啦...火柴點燃,又過了幾秒,硫磺煙霧消散。

將雪茄煙身在火焰上有規律的轉動,火苗一點都沒碰到煙身,待火柴將要燃燼時,均勻地點燃雪茄煙。

肥厚的嘴唇裹住粗壯的雪茄,用力嘬過一口後。煙霧罩住了那顆圓滾滾的腦袋,而後滿足的靠在椅背上說道:“坐,小舟”。

我看的出神,彎下腰。半個屁股落在了椅子上,椅背都不敢靠。

沒毛李咧開嘴笑了一聲說道:“小舟,你來咱們公司快一年了,覺的公司怎麽樣啊?”

我對光頭李說:“很好,李總,謝謝您對我的照顧。”

沒毛李彈了下煙灰:“很好小舟,我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沒毛李笑起來後,麵部肥肉也跟著顫動,十分扭曲。突然眼皮耷拉了下來,麵露苦色,好似在做一個讓自己很難受的決定。

“那我就直說了,現在公司實在是不景氣,美設部人員太多了。小張,小陳,還有大春那邊都在公司乾了五六年了,降薪又太對不起這些老員工。你看,從你一進公司,我就特別欣賞你的專業能力,現在隻能…。”說完,沒毛李的眼圈竟有些泛紅。

我感覺突然耳鳴了,我聽不到光頭李後麵說什麽,站了起來,張著有些乾涸的嘴唇對沒毛李說:“李總我明白了,我辭職。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光頭李拿出紙巾擦了一把臉,滿臉可惜對我講:“等公司度過這個難關,咱們還能在合作的,去財務那領一整個月工資吧,這個月算你全勤。”

我沒有在說話,轉身出了辦公室,辦公桌上放了兩份午餐。

我掂起那份飯走到李姐的工位。

李姐抱著手機入迷的玩著連連看,頭也不抬的說道:“多少錢,小舟”。

“不用了。李姐。我請你吃,今天我辭職了。”

李姐猛的抬頭,咋呀一嗓子:“啥,辭職。”

李姐的聲音招來不少同事看了過來。她壓低聲音又說道:“你瘋啦,現在工作多難找,辭職了你咋生活。”

李姐眼睛一轉:“是不是沒毛李故意逼你辭職?怎麽淨挑軟柿子捏?”

“我去找他。”李姐忿忿的走進了辦公室。

走到自己的桌前,我收拾好自己的手寫板和隨身用品。走去財務那裏辦手續。路過沒毛李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李姐對沒毛李大喊著什麽。

我走向公司的電梯。這時李姐快步走了過來,對我說:“小舟,李姐幫不了你,這是我的電話,私人電話,以後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你和我說。”

我看了李姐一眼說了句:“謝謝,姐我不是有你電話嘛。”

李姐抬手拍了我頭一下:“木頭腦袋,什麽叫私人電話,以後咱倆不是同事了,就當朋友處,姐弟處也行啊。”

我嗯了一聲看著滿臉真誠的李姐。說聲再見,走進了下行電梯。

我回到家,洗了把臉。水珠順著臉龐滴入水池中,聲音滴答滴答的,

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迷楞。

轉身回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中午點的外賣吃了起來,邊吃邊想著自己今後該如何生活。

卡上還有幾萬元,這樣下去就是坐吃山空。翻開手機招聘網站,投了幾家對口專業的簡曆。

麵試,讓我很難受,現在工作真的好難找。經濟蕭條,招聘的公司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發布招聘隻是為了人員儲備,一切的麵試都是為了完成人事任務。

周五下午麵試完,小舟走到江邊,風吹的小舟很冷,大排檔煙火氣照著我的心卻很暖。小舟想起以前爸媽休息的時候,總帶小舟出來吃飛蟹煲。

原來一家三口歡聲笑語,而現在隻留小舟孤立江畔。

我要了一鍋飛蟹,兩瓶啤酒,找了個小桌坐了下來。今天買了一盒煙,我從來都不抽煙,我也不知道那些價格不等的香煙有什麽區別,都是一樣難聞。

我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一陣乾咳,引的鄰桌注目。旁桌的一個小夥兒湊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自己點上,不緊不慢的吸了一口,對我說道:“咋啦,哥們,失戀了”?

打量著對麵這哥們,這哥們?梳著個小馬尾,一顆金色的耳釘,打在右耳的耳骨上,黝黑的臉龐,凸顯的尖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