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山輔峰，海拔1024米，

雖然算不上太高，但除了旁邊海拔1159米的主峰，相比附近的其他山丘，這裏已經是鶴立雞群、一覽眾山小了。

時至五月底，晴空萬裏，風和日麗，

清晨七點一刻，牛山麵紅耳赤、氣喘籲籲的站在峰頂，眺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群山和更遠處大片田野，一時間心曠神怡。

老爺子在耳邊笑道：

“感覺如何？”

牛山喘息著回：

“很、很好……天氣不錯，能見度也高，比平時……看的都清楚些”

老爺子看看時間，嘀咕道：

“三百來米的高差，用了剛好一小時，算是勉強及格吧”

牛山皺皺眉頭，不滿道：

“爺爺，您是不是先下來說話！”

老爺子嘿嘿一樂，鬆開手，從牛山背上跳下。

牛山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像第一次上來時那樣大口喘息著。

老爺子看著他嘿嘿笑道：

“負重前行，果然與平時不同吧”

牛山沒好氣道：

“那能一樣麽，平時上來不到半小時，背著您老人家……花一倍的時間都不止”

老爺子撇撇嘴：

“現在倒能說大話了，還記得第一次上來的時候麽？跟在我屁股後麵爬到一半就躺在地上裝死，花了一個多小時才上來”

牛山尷尬的笑著，

老爺子站在山頂岩石邊，迎著微風望向遠處大片山野、田地輕聲道：

“看，多好的土地，儘管我每天都上來，可還是百看不厭”

牛山起身上前，望著晨曦下的廣闊天地，山霧繚繞、草木莽莽……

他也不禁微笑著感慨道：

“幾百上千年，這片土地上，一些人來了，又走了，有的聲名顯赫，有的大起大落，無數興衰起伏、悲喜榮辱，這片土地見得多了，卻都絲毫不為所動，正應了那句詩：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老爺子歎息一聲，低聲道：

“是啊，土地，萬物之母，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從那裏來，最終也都將回歸那裏去”

牛山覺得可能是自己今天的話題沒有開好，讓老爺子在這春末夏初、生機盎然之時，竟有些悲秋的傷感，

然而已經說到這了，牛山也隻好繼續笑道：

“曾聽過一個傳聞，據說凱撒臨終遺囑，要求將他的兩手露在棺外，以告誡世人，偉大如我凱撒者，死後也隻是兩手空空。所以……也許我們從來就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麽”

老爺子側目看一眼牛山，一邊轉身下山，一邊輕笑道：

“凱撒被人亂刀捅死，他臨死前可沒機會說那麽多廢話，別輕信傳言”

牛山跟在老爺子身後尷尬道：

“重點不應該是……這句話本身很有意義麽”

老爺子一邊走，一邊輕笑道：

“既然你提到凱撒之死，我想，重點應該是，他最寵信的助手、摯友、養子布魯圖斯，組織並參與了那場針對他的謀殺！”

牛山微微一愣，老爺走在前麵繼續說道：

“當愷撒最終發現布魯圖斯也拿著匕首撲向他時，他絕望地說出了那句著名的拉丁語遺言：Ettu，Brute？隨後放棄了抵抗，身中二十多刀，倒在龐培的塑像腳下氣絕身亡”

牛山小心的詢問：

“那句話……什麽意思？”

老爺子轉過身，頗有深意的看了牛山一眼，隨口道：

“你也有份，布魯圖？這是一句在西方文學中，代表背叛的質問“

不知為什麽，麵對老爺子的眼神，牛山心頭竟微微一顫……

老爺子輕笑一聲，一邊轉頭繼續下山，一邊隨口道：

“布魯圖斯後來向羅馬群眾說明行刺的動機時，他也留下一句名言：我愛愷撒，但更愛羅馬”

牛山糾結道：

“所以，在爺爺看來，究竟誰是對的呢？”

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轉而笑道：

“我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在用大腦思考，但事實上，更多時候我們都是靠屁股思考問題”

牛山不解的皺起眉頭，老爺子繼續笑道：

“當我們的屁股坐在哪一方，就會從那一方的角度來思考問題、評判是非，就好像我們的足智多謀，用來形容敵人時，就變成了陰險狡詐”

牛山頓時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