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戛然而止。
景辭眼前的世界再次變成黑白兩色,靈性的乾涸幾乎讓他昏厥過去,他踉蹌著倒退幾步,勉強扶住了牆壁,留下猩紅的掌印。
靜謐的世界裏沒有任何喧囂,時間在這裏不再流動,仿佛刹那永恒。
鹿蜀始祖就木然地站在他的麵前,磅礴的威勢散儘以後她似乎又變成了清冷不可一世的少女,清秀的臉上少了一絲冷漠,多了一分稚嫩,一如當年。
無數懸浮在半空中的雨滴,倒映出她的麵容,美得讓人窒息。
姬子川半跪在地上,如雕塑般紋絲不動。
無相世界這種禁術本質上並不是一種領域,而是用無上的力量來複刻某一瞬間的獨立時空,對過去的因進行修改,然後反饋到未來的果。因此這裏出現的人和物都並非真實,更像是被拍攝下來的黑白膠片,刹那即永恒。
“呼。”
景辭輕輕舒了一口氣,瞬間從天台上消失無蹤。
當他再次現身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空蕩蕩的長街上。
星雲和鬼眼還跪伏在地上,薑澤還保持著咆哮的姿勢,唐昀昏倒在街上。
景辭跟他們擦肩而過,最終來到了少年的麵前。
顧見臨的眼瞳裏閃爍著酷烈的金色,頭頂卻生長著尊貴邪異的麟角,漆黑的墨玉麵具凝聚到一半,卻偏偏有種猙獰又森然的感覺。
他抱著懷裏的白發少女,倔強地望向天空。
“謝謝,還能讓我最後再看到她當初的樣子。”
景辭流露出釋然的笑容,輕聲說道:“當初看你從神墟回來的樣子,跟我當年真是一模一樣。其實被壞女人騙了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我也被騙過。”
說到這裏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景辭抬起一根手指,把血液塗抹在他的眉心,又把一封折疊好的信塞進他的口袋裏,平靜說道:“這是我最後留給你的東西了,以後記得要保護好老師。別看他老人家對你是放養式教育,其實他還是蠻疼愛你的。”
“男人的路終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景辭無聲地笑了:“可惜看不到你最後究竟會選擇誰了。”
很難想象,他看起來隨時都快死了,卻還有心思八卦。
景辭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跟他擦肩而過。
轉瞬間,景辭再次回到了海天大廈的天台上,這次他從虛空裏抽出一柄漆黑的太刀,走向那個風雨裏的白裙身影,輕輕地擁抱了她。
這一刻,無數妖異的符咒從他的體內蔓延出來,觸及到了懷裏的女人。
“當年我承諾過,如果你真的失控,我會阻止你。”
他平靜道:“可我也向你承諾過,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殺你。”
如此矛盾的承諾,又該如何是好呢。
鹿蜀始祖當然不會回答他,畢竟這隻是她被記錄下來的瞬間而已。
“如果命運給我的考驗是讓我在你和這個世界之間做出選擇,那麽我想我已經給我的解了。我已經把你我連接在一起,從今往後……請多多指教。”景辭擁抱著她,反握著那柄漆黑的太刀,驟然貫穿了她的胸膛。
當然,也貫穿了他自己的胸膛。
無相世界轟然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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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川抬起頭的時候,恰好雨過天晴,陽光灑落。
海天大廈的天台上,那對相擁在一起的男女被漆黑的刀鋒貫穿,千絲萬縷的蠶絲憑空生出來,纏繞著他們的身體,最終生成一個純白色的繭。
陽光落在繭上,晶瑩剔透。
作為一
位九階的燭陰神,他自然能夠感受到那股籠罩著整個城市的威壓消散,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白澤氏族的偽祖們,都已經停止了行動。
因為沒有人還能繼續操控祂們了。
那個男人贏了。
以凡人之軀,成功戰勝了神明。
隻是眼前的狀態卻讓他感受到詭異,萬分不解。
“死了麽?不對,都沒死。”
他喃喃說道:“原來如此,縛魂之鎖,其效果是讓敵我雙方的靈魂鏈接,同步傷勢和狀態。十拳劍,自我封印,將意識囚禁在牢籠裏。想要封印一位始祖,十拳劍是不夠的,因此才換了一種方式,先封印自己,再把狀態複刻到對方身上。確實高明,如此一來在煉金術的領域裏,就是用自己為祭品來封印敵人。”
姬子川的閱曆很豐富,僅僅用了一分鍾的時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點,以及在超凡層麵上的具體操作方法,不由得驚為天人。
景辭完成了自己當年的承諾。
既守住了他的心愛的女孩,也守護住了這個世界。
世界對這個男人有著頗多的誤讀。
他並非是嗜血的惡魔,而是高尚的王者。
砰的一聲。
天台的鐵門被一腳踢開。
渾身濕透的顧見臨從安全通道闖進來,迎麵就看到了陽光裏晶瑩的繭。
他愣住了,如果不是還能夠聽到生命韻律,險些就以為師兄死了。
“放心,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