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太華竟然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承認了。
不愧是秩序的統治者,甚至不願意為自己辯解什麽,也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做了就是做了。
你想怎麽樣呢。
白銀之王眼眸低垂,即便是作為最無情的劍宗途徑,悲傷和憤怒的情緒也從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來,就像是盤踞在天空裏的烏雲,醞釀著洶湧的力量。
黃金之王早有預料,麵無表情說道:“您承認了。”
“不然?”
太華踱步走到山脊的儘頭,風來吹動她的黑色風衣,獵獵作響:“自古以來世界的王座都是有能者居之,既然他可以,我為何不行?”
她俯瞰著荒蕪的沙漠,黑色的長發也在風裏散開,素白的肌膚浮現出輝煌的鎏金色澤,一襲漆黑的風衣便如同皇袍般鼓動,帝王般威嚴。
自從明末以來,人類世界曾一度陷入至暗的時代,正是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聯手建立了新的秩序,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吹響反攻古神界的號角,用鐵腕的意誌和鐵血的手段,硬生生打出了一片天。
人類的黃金時代,便是由此而來。
她生來就是領袖,是要背負世界前行的人,自有帝王的威嚴。
倘若不是因為她的丈夫,她早該是皇帝了。
“那是您的丈夫,也是我的恩師。”
白銀之王閉上眼睛,這個女人的姿色並不算得上多麽好看,麵容的線條卻生硬得像是刀斧凋刻,嗓音沉靜:“當年嬴家險些被燭龍氏族滅族,如果不是老師舍命相救,我不可能活下來,更不可能成為如今的白銀。”
黃金之王更是沒有什麽好說的,他從小就是被前代總會長帶大的,師生之間的感情更像是父子,因此他毫不猶豫說道:“因為您是我的師母,我才願意支持您成為總會長。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您是我的師母。”
這句話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無論是白銀或是黃金,他們支持的人一直都是前代總會長。
也就是太清。
而不是太華。
倘若太華是那位前代總會長的妻子,那麽一切都沒有問題。
倘若太華是那位前代總會長的凶手,那麽一切都會有問題。
“那又如何?”
太華輕聲說道:“你們想為他報仇麽?”
她抬起眼童,童孔深處仿佛盤踞著太古的巨雷,即將懲戒叛逆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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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涸腐朽的荒漠裏,一輛破舊的越野車顛簸著行駛。
老人抬起頭眺望東方的地坪下,隱約有輝煌的金光遮蔽天幕,像是要把天空焚燒出一個空洞,世界上再如此熾烈的力量,大氣磅礴。
如日之升。
“那麽多年過去,師母還是老樣子。”
他抱著懷裏的保溫杯,輕輕咳出一口血痰,輕聲說道:“你也知道,我和師弟都是被她養大的。我們都覺得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可惜這個世界對她有諸多誤解。師母是生來就要背負世界前行的人,因此她才必須要無情。”
“我始終覺得這份責任並不適合她,她活了四百年卻沒有一天是真正為自己活過的。當年我們做出那件事的時候,也是為了她考慮。”
“這個世界虧欠她的太多了,不如就讓她自由,剩下的交給我們。”
槐蔭的歎息聲是如此的滄桑,娓娓道來的語氣卻讓人心中一動。
景辭開著車,平靜問道:“可惜你們讓她失望了?”
“是啊,因為我們的做法都是劍走偏鋒,沒能得到她的認可。”
槐蔭笑道:“當初我們哥倆被老師追殺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要不是師母偷偷的救濟我們,私底下給我們開路,滿世界找人掩護我們,我們早就死了。師母不止一次私下找到我們,勸我們回頭。可惜,我們辜負了她的心意。”
景辭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隱修會的幕後黑手,真的就是師祖?”
槐蔭無聲地笑了笑,嗯了一聲:“這是不會弄錯的,當初我們哥倆回到地球以後,就遭到過無數次的暗殺。我是什麽人?師弟又是什麽人?我們查來查去,最後就查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我們商討了一夜對策,那種抉擇真讓人煎熬。”
“師母最初也是不信的,但既然她做出了那種事,就證明最後她也認可了這個答桉。否則的話,以她的性格,又怎麽會做出謀殺親夫這種事呢?”
他感慨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揣摩的是人心,最容易揣摩的也是人心。”
這句話聽起來很矛盾,仔細想想卻極具深意。
景辭微微一怔。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是那種在路邊看到挨餓的小野貓都會撿回家的人,她又怎麽可能會為了世界的王座,親手殺死陪伴自己二百年的丈夫呢?”
槐蔭搖頭說道:“因此我才一直想讓她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哪怕是讓她死掉也好,這麽活著太累了,生不如死。你們不知道,站在燭照律法這條進化鏈的儘頭要承受多少痛苦。你們也不會理解,這些年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這個世界上沒人知道擔任秩序世界的支柱,對那個女人而言有多殘忍。
哪怕是他也不知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魚,安知魚之苦。
“即便是如此,師母也不會告訴師弟和師妹,老師究竟是怎樣的人。”
槐蔭忽然不笑了,眼神深邃:“因為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信仰崩塌,她也不能對任何人宣稱,隱修會的幕後黑手就是她的丈夫,前代的總會長。這件事一旦對外公開,於公於私都會造成巨大的動蕩。”
景辭望向東方,眼神裏多了一抹敬佩:“因此她還是會獨自背負一切。”
背負重擔,背負苦果,背負罵名。
即便千夫所指。
即便……萬劫不複!
“這就是皇帝的擔當啊。”
槐蔭澹澹說道:“我們師兄弟目空一切,這輩子都沒有發自內心的敬重過什麽人,唯獨師母是不一樣的。可惜,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要辜負她的溫柔。”
景辭隱約知道,總會長的死期就要提前了。
白銀和黃金的反叛可能是早就計劃好的。
這個時候叛亂,的確是始料未及。
“您不去麽?”
景辭忽然問道。
槐蔭遺憾說道:“我已經辜負過她一次,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我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走上了這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於情,我該去救她。於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也是我和她的約定,這個時候我要是站出來幫他,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景辭知道自己的老師是怎麽樣的脾氣,那是真正把信念貫徹到底的人,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接近神明,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絕不會被感情左右。
哪怕全世界的人死在他的麵前,他也不會有任何動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很不孝?”
槐蔭撫摸著車窗,眺望著遠方的金光,:“我現在的確的是心痛如絞,恨不得立刻去把那兩個不肖子送去地獄。隻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每個人都是會死的,死亡已經不再是可怕的事情。相比於死亡,救贖更重要。”
“師母的救贖已經出現了,我隻希望他不要辜負她的溫柔。”
他的眼神肅穆,泛著澹澹的緬懷:“畢竟她把最好的,都留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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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遺跡的實驗室裏,顧見臨從麒麟之楔裏取出秘藥,隨手拔掉試劑的塞子,調試著具體的計量:“有些話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因為對你而言實在是過於殘忍。但現在時間緊迫,我不得不說。所謂的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征,其實並不是一種病,而是一種人為製造的實驗後遺症。你沒聽錯,這是人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