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時候，陸子衿走過寂靜無人的墓園裏，嬌小的側影被暮光拉得很長，風中翻飛的是酒紅色的長裙，還有鑲嵌著蝴蝶結的蕾絲邊。

她手裏捧著一束鮮花，彎腰放在了墓碑麵前，凝視著上麵的名字。

“抱歉，最近太忙，一直沒有時間來看你，想當初我們的小隊，隊長在雲夢澤犧牲了，河伯也背叛了人類陣營，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被廢了。昨晚睡覺的時候恍然驚覺，原來你也已經快走了半年了。”

她輕聲說道：“但有的時候，我卻覺得你好像還在。”

陸子呈站在她的背後，默默地抽著煙，吞吐煙霧。

陳青彎下腰，貼心的把墓碑上的落葉都摘下來，然後拿出濕巾擦拭。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合理多了。

顧教授死後，他的家人並非沒人保護。

隻是陸部長不信任那些人，把那群家夥給撤走了。

顧見臨的身邊有月姬保護，等閒之人必然無法威脅到他。

倘若有高階升華者出手，那麽就有陸部長親自處理。

更何況，暗中還有一個青之王。

隻能說，位高權重者，做事肯定不會像小孩子那樣愚蠢又莽撞。

一舉一動，必有深意。

“或許是因為伱兒子也長大了的緣故吧。”

陸子衿背負雙手，輕笑道：“有的時候就覺得你很蠢，你把你兒子藏了那麽多年，到最後他還是進入了超凡世界。而且，他除了長得跟你像之外，其他方麵可沒有一丁點像你。他比你強，還比你狂，比你討女人喜歡。”

“確實。”

陸子呈吐槽道：“現在除了椅子殺人魔之外，他還多了一個新的稱號，禦姐殺手。昨晚小顧的進化姿態被人拍下來，又有一群姐姐粉發病了。”

作為禦姐的陳青表示讚同，如果不是有月姬的存在，她也會動點心思。

“我最初也不想讓他進入超凡世界受苦受累，也按照你的當年的吩咐，離他越遠越好，不要靠近他。但當我看到他的眼神，那麽的空白，那麽的不甘……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攔不住他了。”

陸子衿唇邊牽起一絲笑容：“後來被他啪啪打臉，你還別說這感覺挺刺激的，倒也不是抖M什麽的，就是看到年輕人有出息，很欣慰。”

“雖然你很不情願，但你的兒子還是成為了青之王的學生。”

她嗤笑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天生就是要走上這條路的人。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真正的太陽永遠都在天上，就算你閉上眼睛，它也依舊存在。”

這些話，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回應的。

隻有微風拂過鬆樹，簌簌作響。

陸子衿之所以來，也不是為了別的。

隻是為了告別。

“今夜我也要去尋找永生之海了。”

陸子衿平靜說道：“還是要多謝你，如果不是青之王說你在麵對鬼車始祖的時候臨陣突破，我還真不知道麒麟仙宮一層就有永生之海。如果你有在天之靈，那就祈禱我順利進階吧。倘若多年後鬼車始祖找上門來，我還能幫著擋擋。”

說完，她轉身離開。

“子呈，陳青。”

她忽然說道。

陸子呈掐滅了煙頭，本能的覺得她的語氣不對。

陳青好奇問道：“怎麽了？”

“如果這次我出事了，那就把我名下的財產，還有超凡資源，都留給小顧吧。別讓家族的那些老東西來染指我的東西，我嫌惡心。”陸子衿淡淡說道。

陳青就當沒聽到，麵無表情說道：“我去備車。”

“說什麽呢？”

陸子呈撇嘴：“呸呸呸，晦氣！”

與此同時，天邊有巨大的黑影遮蔽了太陽，隱約看到了浮空島的輪廓。

維度的波動開始了。

·

·

黃昏時分，顧見臨來到了黑雲基地，先去了一趟醫院。

因為牧叔已經暫時被隔離了，因此避難所裏的人們需要他去照看。

好在大家都過得不錯，也沒再被人歧視。

自從上次李局長的事件以後，整個以太協會大概都沒有人再敢歧視避難所裏的人了，除非他們也想被暴揍一頓，或者掛路燈。

雖然說，代價是他的名聲變得更恐怖了。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什麽辦法了，顧見臨的進化姿態都被放到深空官網了。

他已經做好了被別人當成怪物的準備。

隻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感到始料未及。

因為沿途所過之處，路過的調查員和納米戰士們，望向他的眼神都很熱切。

甚至還有幾個大姐姐，問他能不能展露出進化姿態，想跟他合個影。

顧見臨都懵了，嚇得他落荒而逃。

等到他打開論壇看了半天，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現在的年輕人，大多對二百年前的古之浩劫事件沒什麽印象，他們也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多麽血腥殘忍的戰爭。

以太協會的保密原則，也不會對他們科普這些教育。

而年輕人的思路就很簡單了。

強大，好看。

隻要具備這兩點就足夠了。

如果能得到古神族的力量，還能夠保持理智，誰不想要啊！

至於那些痛斥進化者是背叛人類陣營的帖子。

還有那些強調進化者威脅論的帖子。

全都被水貼淹沒了。

顧見臨狐疑說道：“成有餘？”

他心想這不會是小胖子的水軍吧。

顧見臨嚐試著聯絡了一下，但卻沒有得到回複。

想來應該是已經進入古神界了。

今天的維度波動有四個小時的時間，可以供升華者們往返兩界。

黑雲基地裏不剩多少人了，應該都已經進去了。

二十一世紀的儘頭，曾有人把古神界類比於一個超大型的真人網遊，升華者們進入其中打怪升級探索地圖，偶爾還會遇到超古代文明遺留的城市，相當於是遊戲的副本，而遠古的曆史就相當於是劇情。

這個比喻相當的貼切。

自從麒麟仙宮的維度穩定過後，全世界的升華者們都紛紛湧入進去。

開荒，就相當於公測玩家。

而此前那些從維度裂隙裏偷摸混進去的，則等同於封弊者。

也就是內測玩家。

但實際上這並不是遊戲，而是一場戰爭。

或者說，一個生態環境。

就像普通人類需要賺錢一樣，升華者們則需要晉升。

因為現實世界裏的常規晉升渠道是金錢。

而超凡世界的常規晉升渠道是力量。

許多墮落者和不潔者，甚至直接在麒麟仙宮裏定居。

因為現實世界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

集市，部落，城鎮，城市。

一座座人類文明的聚集地拔地而起，大部分人進來了就壓根沒想出去。

而如果想要下線，也就是回歸現實，則需要等待維度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