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的黑暗裏一片死寂,隻有火光搖曳,照亮塵封千年的墓室。
黃金鑄就的棺槨被火光映出耀眼的輝光。
戴著麒麟麵具的少年坐在棺槨裏,被裹屍布和漆黑的鎖鏈束縛著,無聲地微笑。
這一幕就像是藝術家傾儘畢生靈感描繪出的一副壁畫,太古的神明在從沉睡中蘇醒,卻又被蒼白的裹屍布和漆黑的鎖鏈束縛,仿佛被囚禁在死亡裏囚徒,隨時都會掙脫牢籠。
黑與白,生與死,有一種濃烈的宗教氣息。
而以老人為首的五個人看來,祂的笑容就太滲人了。
尤其是距離棺槨最近的屠夫,嚇得都特麽開始哆嗦了,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不愧是太古的至尊。”
老人深吸一口氣,幽幽說道:“您竟然連守門人都知道。”
他還是低估了古神的能力。
原本以為,複蘇的古神醒來後不僅僅是力量虛弱,應該還會對這個新的世界感到茫然和無所適從,需要更長的一段時間去適應。
這樣也會更方便利用。
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古神竟然如此詭異莫測,令人不寒而栗。
“無聊的時候,總會關注一下。”
顧見臨眼神幽深,嘴唇勾起一抹笑容,淡淡說道:“當然,我也知道你們的目的。”
可惜的是,這五個人全部戴著麵具,披著兜帽和鬥篷,隻露出眼睛。甚至,他們說話的時候,聲線都是刻意變化過的,暴露出的信息少之又少。
這種情況下很難側寫出他們的人格畫像,不然的話他很快就能憑借話術占據主動權。
不過從之前他們的談話裏,倒是可以看出他們的需求。
他們都是墮落者,需要古神的血來救命,然後晉升。
也就是說,這是一夥亡命之徒!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老人聽到這句話,顫動的眼瞳閃過一絲熱切,忙說:“僭越了至尊的安寧,我們罪該萬死!但先前,我們不確定您的身份,迫切的需要古神之血,洗去靈魂的汙穢。我們是您最忠實的信徒,世代肩負的使命,便是將您從無儘的沉睡中釋放……”
“我們敬畏您的權柄,仰慕您的威嚴。”
他說道:“我們不希望看到若乾年後,燭龍尊者再次回歸,將您徹底吞噬。”
顧見臨依舊淡淡的笑著,凝視著這個老人,保持高壓狀態。
他發現,活著的古神和死去的古神,真是天差地別。
前一秒,這貨還要剖開屍體取走精血。
下一刻,直接又變成忠實的信徒了。
當真是川劇變臉啊。
不過如今看來,這個老者已經篤定自己是麒麟尊者了。
因此大概率不會直接動手。
顧見臨要的就是這點。
隻要不動手,有什麽話都能好好說。
“您或許有所不知,千年的時間過去,古神一族早已退出了曆史的舞台。如今,升華者們統治著這個世界。我所在的地區,被一個名叫以太議會的組織所控製,他們對墮落者的處理方式,就是趕儘殺絕,絕不留情。”
老人說到這裏,眼神裏閃過刻骨的陰寒。
“我和我的學生們,在追尋麒麟仙宮的遺跡時,不幸被古神的氣息感染,成為了墮落者。如今也是在勉強用藥物控製,才沒有失控。”
他嘶啞說道:“但這隻是飲鴆止渴,隻有您的血液,才能夠救贖我們的靈魂,就像是太古的傳說裏,神明授人以血,將其轉化成為祂的神侍。”
以太協會,升華者,墮落者,神侍。
顧見臨又得知了一些新的名詞,心裏多少有了一些明悟。
“那麽,我為什麽要幫你們呢?”
他輕聲說道:“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
死寂。
月姬,屠夫,書翁,海妖,這四個人仿佛都看到了生的希望。
隻要有的談,那就好說!
麵對一位神明,他們可沒有直接去搶奪古神之血的膽量。
“您無法接觸到外界,對麽?”
老人的喉嚨似乎滾動了一下,連忙匍匐在地,用最恭敬的語氣說道:“至少目前,我們是唯一一批進入到這間墓室裏的人。徐福在麒麟仙宮內布置了若乾個疑陣,以及無數的機關和結界,如果不是我們有幸得到了他的手記,恐怕也無法抵達這裏。”
“要麽在結界裏困死,要麽被那些扭曲瘋狂的神侍們殺死,這其中還多虧了我們已經墮落,避開了絕大多數的凶險。嗬,其實麒麟仙宮的封印,對於人類來說真的已經很完善了,至少在封印鬆動之前,並沒有人類升華者闖入。”
他誠懇說道:“因此,您能接觸到外界的方式,隻有我們。”
顧見臨淡淡說道:“哦?”
“我們,可以幫助您脫困!”
老人抬起頭,望向那尊棺槨裏的神明,沉聲說道:“我們下一次進入這座陵寢時,可以帶給您一切您所需要的資源,幫助您恢複您的力量!”
“千年的沉睡,被同族背叛的憤怒,您難道就不想離開這裏?數千年過去,燭龍尊者當初設下的禁錮,應該也隨著時間的消失而衰竭。隻要您恢複昔日的力量,這個世上就沒有能束縛您的牢籠。”
“我的傳承途徑是煉藥師,一位四階的煉藥師,在您的麵前卑微如螻蟻。”
“但目前隻有我……可以幫助您再次君臨這個世界!”
他的語速急促,帶著一絲迫不及待的渴望,眼底深處還有一抹瘋狂的意味。
“請讓我獻上我的忠誠,成為您的神侍,追隨在您的身後!”
“您難道……就不想向燭龍尊者,複仇麽?”
仿佛魔鬼的低語,字裏行間儘是誘惑。
這個老者在以一個人類的身份,蠱惑一位神明!
顧見臨低下頭,望著束縛著自己的裹屍布,以及漆黑的鎖鏈,幽深的眼瞳微微閃動。
良久過後,他輕笑一聲:“四階煉藥師?有趣。”
老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命運的眷顧。
他在期待。
期待著這位古代至尊的允諾。
他也在恐懼。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四階的位階,是否有用。
“或許,也可以考慮。”
顧見臨抬起漆黑的眼瞳,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眾人,漠然說道:“但前提是,你們是否真的具備價值。至於你們的忠誠……我不在意。”
一句話,如蒙大赦。
砰的一聲。
那是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的聲音。
老人再次叩首:“感謝您的恩賜。”
四位學生也匍匐在地,說道:“感謝您的恩賜。”
你們高興得太早了。
顧見臨麵無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滿足這群人的需求。
因為他能提供的,隻有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