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更吹落,星如雨(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541 字 1個月前

凰唯真從幻想中歸來,是在道曆三九二八年。

祂歸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這重塑世人認知的姿態,驚出並且逐殺隕仙林內神秘超脫者。

作為一個新證的超脫者,追著隱於人世的古老超脫者打,大有不誅此獠不罷休的架勢,並且已經在逐殺的過程裏,將其打出【無名者】的代稱。

這代稱不是說你遇到一個人,隨便給他取個外號,叫“竹竿”、“大豬”或者別的什麽,就能夠成立,而是要被人們認知,被更多的人認知。

【無名者】已經從“不被知”的狀態,變成了“不可認知”的狀態。

並且被凰唯真牢牢釘死了這種狀態。

從不顯、不知、不覺、不察,超脫於一切想象,到幾乎所有人族高層武力,都知道有這麽一尊超脫者存在。

有時候路邊的茶攤上,人們閒聊都會提一嘴——“不知道隕仙林裏打得怎麽樣了?那個【無名者】到底是……”

超脫者之爭距離普通人太遠,反而沒有李家溝比武大會讓人討論的意願大。

之所以一再地有人提起,這當然是楚國不遺餘力地宣揚的功勞。

【無名者】不斷地抹去這種討論,楚國則不斷地引導人們去討論——且隻能真人去引導,因為真人以下的官員,一旦出了官衙,可能就忘了這件事。

有時候幾位國公大人,在外出辦差的途中,都隨時停下來,拉著人講一段。

【無名者】麵對的是整個楚國。

這一戰打到現在,現世已經過去將近兩年的時間。

具體在兩位超脫者之間的交鋒,時間則又不可度量。

【無名者】不斷地拉伸時間和空間,近乎無限地延展這場戰鬥,想將戰局拖延到神霄世界開放時。

站在凰唯真和楚國的角度,當然是要儘量快地結束這場戰鬥,至少是在神霄開放之前結束。

但具體在凰唯真個人來說,祂已經在這場超脫之戰裏占據優勢,其實祂並沒有那麽急切。

祂與那【無名者】之間的實力變化,在某種意義上可以這樣表述——

作為幻想成真的偉大者,凰唯真是討論祂的人越多,就越強大,直至生活在所有生靈的認知中;作為隱名遁世、不被認知的偉大者,【無名者】是認識祂的越少,就越強大,直至諸天萬界再也沒有活物記得祂,甚至也沒有祂的任何痕跡。

當然這並不完全準確。

關於一尊超脫者的定義,是非常複雜的,鬥爭也不止在一個層次展開。

不過這個剖麵,或可略為例證。

隨著凰唯真成功歸來,並開啟這場轟轟烈烈的超脫者之戰。

知道祂的人,確認祂的人,已經是越來越多。

祂變五凰為九凰。創造天凰空鴛、屍凰伽玄、神凰翡雀、鬼凰練虹,興天道、屍道、神道、鬼道,受益於祂的人,與日俱增。

這一切都在反哺祂的強大。

在祂歸來的道曆三九二八年,到神霄戰爭開啟的道曆三九五五年之間,時間是祂的戰友,越靠近道曆三九五五年,祂就越強大。

祂隻要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完成對【無名者】的擊殺就可以。

而在道曆三九五五年到來那一刻,時間才成為【無名者】的朋友。若能借神霄戰爭之萬界變局,完成這一次震古爍今的逃脫,恐怕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捕捉祂。

祂或將永遠被遺忘。

相較於凰唯真,楚國則更為迫切!

作為現世霸國,南境領袖,他們需要在神霄戰爭開啟之前,就做足國家層麵的準備。

隕仙林裏的戰爭一日不結束,守著隕仙林的楚國就難以大踏步往前。

明確了楚國的迫切,也就能夠理解諸葛義先的決心。

隻有“理解”,才能夠誕生“默契”。

隕仙林裏的超脫者,緘藏其間已不知多少年月。

左囂當年在隕仙林衝擊超脫,才使祂顯露痕跡。凰唯真自幻想中歸來,才將祂揪住。

凰唯真近兩年的追殺,加上修行曆史不斷地被衝擊、修行記錄不斷地革新,不斷打破祂的既往認知,使祂時隱而時現……這些加起來,也隻給祂冠上【無名者】的代稱。

祂仍然是“不可認知”的狀態,隻有“確名”之後,才能夠真正認識祂,才有可能真正殺死祂。

而要完成這件事情,首先要確定凰唯真是在何年何月何時何刻,於何地,同【無名者】做何等廝殺。

在這之後才能真正乾涉超脫者的戰場,進入“確名”的第二步。

時間是道曆三九二九年三月十二日戌初一刻,地點是隕仙林中的某一處,具體的位置描述是——凰唯真和【無名者】廝殺過的戰場,無限延展的超脫之爭裏,某一個不可捉摸的時空罅隙。

現在要做的事情,是為此處“確名”。

本身諸葛義先雖然已經連接到它,但它也還在不斷地變化中。

有天凰空鴛在此拓展過時空,有大梁星神架橋延伸至此,現在薑望和葉青雨,要作為這裏的錨,令之與隕仙林本身,建立確定的聯係。

一如遠穹之星樓,也是滄海之燈塔。

此地的具體方位,才能真正確定下來。

超脫者的戰場,不可測度。

就像空鴛的拓展,憑借的是凰唯真。大梁星神的牽連,憑借的是諸葛義先和章華台。薑望和葉青雨,哪怕隻是在超脫者已經路過的戰場留下錨點的意義,也無法僅憑自己做到,需要憑借的是仙宮。

“青雨。”薑望輕喚其名。

小財神抬眼為應。

在這片拓展過的時空裏,薑望放出無數見聞之線以測度,迅速鎖定了最核心的位置,掌托小財神而挪身飛至。

五府海一霎通透,在他身後倏然飛出一片仙宮群落的虛影。

亭台樓閣,多有雲氣。水榭長廊,清輝自引。

瞧來仙氣縹緲,貴不可言……卻多少有些虛浮,似水中的照影。

薑望從不以仙宮為倚仗,一開始是修不起,後來……也不太修得起。

當然,主要是誌不在此。

能在仙人絕跡的時代,把仙宮修複到巔峰狀態的,都是些什麽人?許妄、洪君琰……

動輒窮天下之物力,可不是獨身一人的他能比。

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年輕,還在高速成長的階段,有那麽多精力和資源,投入在自己身上,完全可以得到更大的收獲。

他若當初一心撲在修複巔峰仙宮的事業上,現在最多也就是個手握類洞天仙宮的真人,而不是今日之鎮河真君。

仙宮是順手為之,仙術是取其能用而用之,所謂仙人求索,隻是他登頂路上,學習過也跨越過的一種選擇。

不管怎麽說,雲頂仙宮終於現跡。

白雲童子提著小劍站在雲霄閣的飛簷上,假裝自己是個孤獨的劍客。

如此提劍四望,忽然感覺到什麽,猛地一個翻身,連滾帶爬地翻回閣裏,一溜煙鑽進寶殿最高處的屏風後麵,瞪大了眼睛:“仙主老爺!您這是……殺到什麽地方來了?”

“隕仙林!”薑望饒有興致:“先前我不是來過麽,你沒印象了?”

“什麽先前?先前您也沒有把我放出來呀!也沒跟咱通個氣,說個話什麽的。”白雲童子抱緊了屏風腿:“老爺,咱們回家罷!這地方聽起來就不吉利!”

說起來這屏風上的圖案,東一團西一團,從來也沒完整過,不知畫的是什麽。

整個雲頂仙宮內部,所有的屏風都是如此,沒有一張清晰的畫幅。

“你可是仙童!”薑望審視道:“也在乎吉利不吉利?”

白雲童子一手提劍,一手仍攥著那屏風邊,閉著眼睛不敢往外看,隻喊道:“《仙方經》有雲:‘天意禍福應不足,奈何真仙非人仙。紅塵曆得萬般苦,不下山時本不知。’老爺,咱們仙人歸仙人,不必沒罪硬受刑,沒苦非得吃呀!”

這《仙方經》到底是個什麽?怎麽一會仙宮材料,一會這啊那的?

知道這白雲童子也記不得什麽,隻是時不時地記得幾句,蹦出一句,薑望倒也不問他,隻記下來打算回頭問問書院的朋友——當然不是許象乾。這種偏曆史考據的問題,還是問鍾玄胤比較靠得住。

問照無顏或者季狸,也多少是讓人放心的。不至於像許某一般,來個《仙人房中經》圖文集。

這時又有一座仙宮飛起。

玉砌雕欄,春水如帶。

好似一場美夢,裹在明珠般的晶瑩念頭裏。

小財神站在她的金元寶船上,駛進這名為“如意”的仙宮。

又有一顆小小的仙念,飛出此間,如泡影一般,漂浮在空中,與另一顆菱形的仙念輕輕觸碰,如廝磨耳鬢。

小財神和薑望的交流,就此產生。

“你這小仙童是怎麽來的?我的如意仙宮裏怎麽沒有?”小財神問。

“記得那個雲遊翁嗎?”薑望溫聲解釋:“他是雲頂仙宮曾經的迎客童子,不知第幾世的轉世身。在這一世死去後,殘餘的養分乃至於命運,與深藏在寄神碑中的一點真靈融合,才形成了這個小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成類似於器靈的存在——”

說到這裏,他愣了一下。

因為白雲童子實在是並不厲害,還常常發呆犯傻,雲頂仙宮也大部分時間都破破爛爛,從來不被他當做殺手鐧,叫他一直以來忽略了一個問題——

迎客童子的轉世,其實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

因為【轉世】從來就不存在,歸於源海是徹底的死亡。進入源海再完整歸來,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當初都以為謝哀是霜仙君的轉世,“長壽宮”之名,為這件事情增加了很多說服力。但後來真相揭開,那隻是寧道汝的偽裝,是秦太祖的布局。

而仙宮童子依托於雲頂仙宮本身,在仙宮範圍內,完成了僅有他實現的、單獨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