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馮世真(1 / 2)

老梁這裏一說,馮姑娘不禁好奇:“孩兒頭是什麽?”

老梁示意馮母把手腕放墊子上,說道:“這年頭天災人禍,許多小孩失了父母家庭,不得不四處流浪;一些爛了心肝的人就把主意打到這些孩子身上,逼迫他們做苦力、偷盜、乞討。這樣的人,就是孩兒頭;火車站那邊不下五個。”

這馮姑娘分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至少不曾食過底層人間的煙火。聞言大眼睛瞪目:“還有這樣的壞人?!”

然後皺眉道:“不對,不合理;按梁先生所說,孩兒頭這樣的人怎會給那些孩子請老師呢?”

老梁按著馮母的手腕把脈,一邊道:“所以我說奇也怪哉。”

道:“他還說照震旦的老師一般發薪呢。”

到這裏,老梁把完了脈,對馮母道:“還是那句話,你這病啊,是心病;得自己將養著,保持好的心態;否則吃再多的藥也沒用。”

說著搖頭歎了口氣:“這回複發,病情可不輕;我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人參入藥,效果更好。不過上年份的人參不便宜。”

馮母似正要開口拒絕,馮姑娘連忙搶道:“要的,要的;梁先生,就按人參入藥來開。”

老梁點了點頭:“行,我這兒一支人參,按成本價吧。我買的七十塊大洋。”

此言一出,馮姑娘臉上立時露出一絲難色。馮母愁容更甚。

七十塊大洋,不少;可按著馮姑娘和她母親的穿著談吐來看,說來應該不會太為難;但如果了解馮姑娘家裏的情況,就知道,這七十塊,難。

老梁征求意見,問她們要不要人參入藥,就是因為知道她們家的情況。

馮夫人的丈夫、馮姑娘的爹,是個煙鬼——抽大煙的老煙槍。她們家原本家業不小,可遭了難,雖還剩下點產業,但這大煙一抽起來,什麽殷實、什麽產業,都變成了煙霧。

原先馮家並不住這一片,是在火車站不遠東邊屬公共租界的聞春裏;前些年聞春裏發了一場大火,整個被燒成了白地,馮家的產業一把火幾乎燒光,這才不得不搬到這邊來住。

馮姑娘早先在金陵女子大學上學,如今難以維持,隻得提前結業,前不久才回了上海灘。

一句話,拮據。

馮家但凡有點錢,都給家裏的煙鬼禍禍掉了;七十塊大洋,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出來。

一支人參,七十塊大洋,貴嗎?貴,但也不貴;因為馮家原先就是作藥材生意的,有年份的人參是什麽價格,馮姑娘知道。

真的已經是成本價。

馮母道:“不要了,不要人參。”

看著母親這般病容,馮姑娘心中發顫,咬牙道:“梁先生,您剛剛說的孩兒頭請老師的事,薪水按震旦的老師一般發,是真的嗎?”

老梁一愣,不禁抬頭:“馮小姐,你不會是想...”

馮姑娘點頭:“梁先生,您這裏的藥材以前就是我們家供的,好些年了,您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媽的病刻不容緩,人參必須得用;錢的問題,我來解決。”

聽了這話,馮母立時反對。

馮母說:“你沒聽梁先生說,那是個孩兒頭,喪天良的壞蛋!”

老梁也道:“如果手中拮據,可以先賒欠;但我不讚同你去孩兒頭那邊。那些人沒良心,說的話作不得準。萬一...”

馮姑娘卻是鐵了心——看著母親的病容,想到家裏的境況,她能讀上金陵女子大學,全靠母親一力支持;現在母親病了,她便是個白眼狼,也不該眼睜睜看著。

“媽。”她蹲下來,按著母親的手:“我可是讀過大學的,你相信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