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姚訔稍稍低頭,目光落在了足尖,豎起了耳朵。
廖瑩中翻了翻手中的戰報,清了清嗓,念了出來。
「閣門祗候、荊湖北路兵馬鈐轄,謝奕明;常德府諸曹參軍事,謝奕進;寧江軍副統製呂師彥;寧江軍統領,楊權......」
賈似道目光一凝,一瞬間眼神中閃過慍怒之色。
之後,又化作了釋然與無奈。~~
「任忠,不過再加幾個名字。哪怕說他們是從水路攻上瞿塘關......」
「你自己看看江浹碼頭,停的下幾艘船?!」
戰船上,蘇劉義麵對著楊應奎的勸說,突然發了火,抬手一指東北方向,又吼道:「照他們的說法,有這麼多***,若隨我突進瞿塘關,若從碼頭攻上,若以戰船砲擊,那為何我軍還能死那麼多人?!」
楊應奎無奈,道:「何必叫真呢?你當平章公就看不出來?不過是花花轎子眾人抬。」
「我也不想較真。」蘇劉義眼睛一瞪,道:「但我死了多少弟兄你知不知道?都是我挑選出來的精銳,三百人上絕壁,十不存一,十不存一!我答應他們的功勞封賞被人搶了,我怎麼見他們?」
「怎麼是搶了呢?」楊應奎語重心長,道:「該發的賞銀一分不少,隻會更多,不過是改幾個名字。你也知道,在大宋升官不容易。」
「冗官之疾不治,當然不容易!」
蘇劉義憤而轉身,又罵了一句。
「娘的,平時貪墨錢糧,戰時畏縮不出,戰後分潤功勞,他們太不容易了!」
楊應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何必義憤填膺?這種事又不是見得少了。記住,保住你自己的前程,才能惠及麾下將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蘇劉義不答。
楊應奎笑笑,沒再多勸什麼。他很清楚,蘇劉義能在呂文德麾下一路升到都統,並不是迂腐之人。
「走了,你自己想想吧。」楊應奎轉身先回了艙房......
天色漸暗。
大江漸漸陷入黑暗之中。
蘇劉義獨立在甲板上,緊緊抿著唇,繃著一張臉,保持著這不悅的姿態很久,最後卻還是嘆息一聲,低下頭來。
~~臘月二十八。
賈似道的主戰船終於到了,把整個長江江麵堵得愈發水泄不通。
為了迎接平章公,所有戰船上都是鼓樂之聲大作,如同過年一樣熱鬨。
對於大宋水師將士們而言,卻根本不是過年。
沒有人喜歡在年節時還漂在江麵上......
蘇劉義乘著小船從一艘艘大戰船的縫隙中穿過,抵達了江浹碼頭,跳下小船,往瞿塘關上趕去。
瞿塘關說是關城,其實就是順著一條小小
的石階登上山壁,在稍緩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關樓,再往上,山頂上有座望樓和烽火台。
登上望樓,便見到賈似道正立在那兒。「末將蘇劉義,見過平章公。」
「任忠來了,不必多禮。」
賈似道的笑容燦爛,不像是一國重臣,倒像是蘇劉義的至交好友。
他招了招手,道:「來,與我說說你是如何攻下的夔門。」
「是,瞿塘關之險,一在於地勢雄奇險峻;二在於鐵鎖橫江,水流湍激;三在於唐軍在此布置了火炮轟擊。若是正麵強攻,隻怕十萬大軍經年累月都難以攻克。這次五師能攻克此地,在於出其不意......」
之後,蘇劉義說著說著,提到戰事的細節,漸漸便紅了眼。
「並非是攀上絕壁之後就能順利繞過來,平章公請看,那裡有一道懸崖,我們得躍過深澗才能過來。卞富、裴勇便是死在這裡......
我們殺入關內時正是夜晚,首先要解決掉的就是火炮。有兩座,都是安排在關城前,隻有那裡才擺得下。但殺過去並不順利,於信、包阿六、烏誌等人情急之下,引燃了唐軍的火器庫......」
賈似道目光看去,心說也是這關城太小,格局簡單才能讓蘇劉義很容易就燒了唐軍的火器庫。
又聽了一會兒,賈似道沉吟道:「如此說來,僅算殺入瞿塘關之後戰死的就有二十一人?」
「是,幸而朱安撫司及時領兵攻上江浹碼頭,否則末將已戰死在瞿塘關內。」
「戰死者二十一人,報功薄上猶有五十餘人。算來該有七八十人成功攀上山岩絕壁?所謂'十不存一'原是誇張之語?」
「這......」
「還有,為何你方才所說許多人名,並未在報功薄上。」
蘇劉義身子一顫,再抬眼看向賈似道,眼中已帶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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