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親手來殺我啊!你有本事從我手裡搶家業,卻不敢麵對我嗎?!」
「你投降李瑕不就是為這個嗎?現在都歸你了,你高興了?!」
張弘道就站在那聽著。
直到很久之後,身後的動靜漸漸小了,他回過頭,隻見張弘範已經像是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到董文用的麵前。
「大帥,走吧。」有人低聲對張弘道勸道。
「嗯,本就沒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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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嗎?」
董文用蹲下身,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張弘範,問道:「你殺董家滿門,後悔嗎?」
「你心裡清楚,害死你滿門的人,是你……不是我。」
董文用臉色微微一凝。
滿臉是血的張弘範慘笑了一下,繼續道:「當年你在潼關戰敗時,若有勇氣去死。董家就不會被懷疑,等唐軍壓境時他們才有選擇。你看,是你害死了你滿門。」
「詭辯?你怕我把你淩遲處死是嗎?」
「是不是詭辯你心裡明白。冤有頭債有主,你以為我在燕京時有選擇嗎?我有嗎?!」
張弘範雖然遍體鱗傷地被按在地上,突然爆發出的氣勢竟比董文用還強。
他咆孝時滿嘴都是血,顯得十分猙獰。
「不殺你的滿門,忽必烈就要殺我滿門,因為什麼?因為你和張五一樣蠢,你們隻顧著你們自己的前途性命,把你們的家族置在火上烤!」
「啪!」
董文用狠狠甩了張弘範一個耳光,反手又是一個,將他兩邊臉都打得腫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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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範卻是哈哈大笑,反問道:「你心虛了?你心裡清楚,你那些親人全都是被你的自私自利害死的!」
「狗東西,我剮了你!」
「來啊,把罪名推給我你才能心安理得,那就剮了我啊,懦夫!」
默默站在小巷那邊的張弘道吸了吸鼻子,忽然拔出了佩刀,轉身。
張弘範還在肆意大喊。
「形勢未明你們就投降李瑕,說什麼漢人大義,別遮羞了!你們不就是搏一搏,給自己搏出一個在大元沒有的富貴……」
張弘道已一把扯住了張弘範的頭發。
「誰是懦夫?!」
「你,你們!」
「你寧肯跪著給異族當狗,也不敢承認我們才是對的,你才是懦夫!」
「你這個廢物能懂什麼?若不是我,張家已經是與董家一樣的下場了,你害的!」
「若不是你這樣軟骨頭的懦夫太多,中原人早就挺直腰杆做人了,懦夫!你睜開眼睛看看?誰還願意幫你?你身邊站著的還有誰?!」
「哈哈哈。」張弘範大笑,「從我手裡搶走了家業,你很得意吧?」
聽著這笑聲,張弘道眼裡的淚水不自禁就滾滾而下。
「你不可救藥了。」
「張五,你給我記住,以後你有再多的功業,都是從我手裡搶走的。」
張弘道重重吸了吸鼻子,手中刀猛地一割,殺雞一般割破了張弘範的脖子。
血紛紛揚揚,灑在董文用的靴子上。
張弘道鬆開手,眼裡的淚水卻根本止不住。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心不夠硬,原本真的不想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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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董文用揮了揮手,轉身便走,感到有些索然無味。
張弘範的死,沒讓他感到滿足。
思來想去,他喃喃道:「張九至少有句話沒說錯,冤有頭債有主。」
張弘道則還未走。
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哭,走進方才張弘範藏身的小院裡,躲在那兩層半的閣樓上獨自坐著。
這樣能消解情緒的時間其實不多。
一會兒還要去安撫許多歸附的將士,要安撫城中百姓,要安撫親朋故舊。
「大帥?」
樓下已經有人在催了。
張弘道擦了擦臉,轉頭一看,卻在木牆上看到一行小字,顯然是有人剛剛用箭失刻上去的,鐵劃銀勾、遒勁有力,是他很熟悉的字跡。
那是張弘範的絕筆。
「可憐一片肝腸鐵,卻使終遺萬古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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