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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瑕的帳篷出來時已經入了夜。
兀魯忽乃翻身上馬,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
她之前就已養成了洗澡的習慣,希望戰事能停一停,至少能好好地洗個澡。
營地很大,而且已經有些過於空闊了,死了太多人之後,剩下的兵力防守這個營地已經有些顧不過來。策馬行了一會,她才回到自己的駐地。
但她卻沒有睡下,而是換了一套衣服,帶著十餘騎扮成探馬,離開了大營。
半個多時辰後。
在空曠的平原上,兀魯忽乃發現了前方的一團篝火,有十餘騎人馬正在篝火旁。
「你來了。」
歲哥都策馬上前,眯起眼在夜色中注視著兀魯忽乃的臉龐,道:「上次說過,你不殺我,早晚會有回報。」
「我不是為了回報。」兀魯忽乃道:「隻是看在以前你額吉幫過我。」
「她不是我額吉,我不是嫡子。」歲哥都道:「你是看在和我的情份上。」
「嗬。」
「李瑕必定會死,但你不會。」歲哥都道:「隻要你願意投降。」
「你們能贏?」
「還用說嗎?海都已經西歸了,脫忽馬上也要增兵過來。」
「李瑕就要敗了,還要增兵?」
「大汗還要滅唐國、滅宋國。」
兀魯忽乃點了點頭,喃喃道:「那為何先到此處。」
「大汗在此處。」
「是嗎?」
兀魯忽乃還待細問。
歲哥都已道:「戰事就要結束了,我向你保證,大汗之前答應過你的條件還算數。你可以殺了李瑕,我和你回到尹犁河畔,我們生個兒子。」
「看來,在大蒙古國,像我這樣有權勢和財富的寡婦,很受男人們的喜歡。」兀魯忽乃自嘲地嘆了一聲。
歲哥都本覺得她比年輕時粗礪了許多,沒那麼貌美了,此時見她嘆息,卻又感受到她的風韻,心念一起,便策馬上前。
「哈剌旭烈已經死了十六年了吧?你太久沒有得到男人的滋潤了,我很強壯,就像是鐵棍。」
「是嗎?」
「我能夠駕馭最烈的馬匹,能夠攪動斡難河的河水。」歲哥都道:「讓我來滋潤你乾旱了太久的土地。」
兀魯忽乃抬頭看向天空,閉上眼,再一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像是因為欲望不被滿足,又像是因前路而感到迷茫。
更像是在做最後的決擇。
歲哥都還在她耳邊訴說著情話,試圖以此打動她。
「我們可以到火邊,讓你看看我的鐵棍……」
忽然,兀魯忽乃耳朵一動,一瞬間下了決心。
她俯身一掏,從靴子裡掏出一柄匕首,猛地便紮進了歲哥都的臉上。
匕首穿透了他的眼睛,血從眼珠旁激射而出。
周圍的騎士驚呆了,兀魯忽乃用力一推歲哥都的屍體,扯過他的馬匹的韁繩便走。她甚至都來不及質問歲哥都為何設伏。
遠處已有馬蹄聲響起。
「走!元軍包圍過來了!」
「可敦走啊!」
馬蹄聲越來越響,原本想要悄悄包圍的元軍騎兵已加快了馬速,漸漸有火光出現在視線儘頭。
兀魯忽乃一人控著雙馬,用匕首紮了座騎,猛地便竄了出去。
她腦子裡想的很多。
一會想到如果活到這個年紀還要任歲哥都擺弄,還爭權奪利做什麼?一會想到忽必烈果然不會信任她。
狂奔之中她甚至還想到了李瑕的話,中原人想要天下一統。
她卻覺得,大蒙古國的各大兀魯思隻想要分裂。
這就是她與忽必烈不可調節的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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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天色將亮未亮之時,元軍大營的汗帳之中,忽必烈倏地起身。
「大汗。兀魯忽乃殺了歲哥都大王之後逃了,我們沒能捉住他。」
忽必烈眼神陰冷起來。
這份陰冷似乎並不是因為庶出的兄弟的死。
他不等天亮就走上瞭望台,在黑暗中向東南方向望去。
一直站到破曉,他目光最遠處,看到了在賀蘭山下的一片片營地。
那是唐軍兵馬。
事實上,唐軍早就抵達了戰場,且還在增兵。
忽必烈不知道他們要增兵到多少人,但哪怕李瑕以舉國之兵來,他也要擊敗這舉國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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