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營地各處便有人趕過來,與他們的大汗、皇帝站在一起被風吹雪淋。
許久之後,還是有人將察必皇後請了出來。
「大汗,是出了什麼事讓你這樣大動肝火?」
「這還是本汗親征。」
忽必烈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有些像是地底滾動著一聲悶雷。
「這還是本汗就站在這裡,你們打起仗來也能這麼慢慢吞吞。如果本汗不在,是不是要再對峙到明年春天,是不是要讓李瑕逃回長安準備好兵力?」
他說到這裡,轉身指向了身後的群臣,喝問道:「是不是打到最後,又要不了了之了?!」
這「不了了之」四個字他是用漢語說的,口音其實有些好笑。
但沒有人敢笑出來,全都屏息而立,默默承受著忽必烈的怒火。
所有人都知道,事實隻怕確實如忽必烈所言。如果不是禦駕親征,統帥必然是身份最高的塔察兒,這位宗王攻襄樊的時候能因為陰雨退兵,今年冬天當然也能因為大雪而退兵。
問題在於,禦駕親征到現在,進展卻還是十分緩慢。
李瑕沒有被擊殺,甚至在諸路大軍的圍追堵截中失去了蹤跡;李曾伯在興慶府堅壁清野,元軍攻城半月,至今沒有破城;現在張玨竟還渡過黃河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力量在阻撓著忽必烈,讓他不能取得一個關鍵性的進展。
他每天在大帳中烤著篝火飲著酒,今日突然明白過來了,是這些人不儘心、沒有把這一戰當作危及存亡的國戰。
「你們還當大蒙古國國力鼎盛,以為可以慢慢經營。本汗告訴你們,這次不能滅了李瑕,就再也扼製不住他!」
這句話幾乎要喊出來了,忽必烈最後卻又收住,他不可能親口承認大蒙古國不如往昔。
好在,他這樣發一次火,也足夠讓麾下的文臣武將們受激勵、並振作一些。
當重新將忽必烈擁回大帳,張文謙再指點起戰局,動作便麻利了不少。
「臣以為眼下戰事進展之所以緩慢在於兩點,一則,我們太在意李瑕的行蹤,坐等在此地等他前來襲營,他卻並沒有來。二則,我們一直在等待主力兵馬從西域回來。」
忽必烈冷冷道:「本汗等著李瑕來偷襲大營,等了太久了。」
張易連忙出列在忽必烈前麵跪下,道:「是臣推測錯誤,耽誤了戰機,請陛下重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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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此時有人進帳,道:「大汗,弘弘範、楊文安來了。」
……
當兩個年輕的元帥同時走進大帳,忽必烈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
到如今,哪些是真正能打仗的人才,他心裡非常清楚。
「我的九拔都來了,還有楊文安,你這些年邊陲效力的功勞,本汗都清楚。」
「臣張弘範拜見陛下。」精通蒙古語的張弘範先行了禮。
楊文安蒙語學得一般,此時卻沒聽懂,等人翻譯了,才用生澀的蒙語應道:「謝陛下重恩。」
「哈哈,我的兩隻猛虎,都是年輕英氣。文安,你不必因為臉上的傷勢消沉,草原上男兒大丈夫傷疤是榮耀,本汗自然會賞賜你姬妾。」
「謝陛下重恩。」
楊文安心想,賞賜這些有的沒的遠不如封個地盤讓自己當個軍民總管。
但,忽必烈沒有追究他安塞城一敗、黃河上走脫了張玨,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在帳中再聽了一會,便得知忽必烈親征以來,殺敵最多的兩個將領就是他與張弘範,至少都有斬獲。
「兩位元帥都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啊……」
聽著旁人這些吹捧,楊文安瞥了張弘範一眼,心中並不太瞧得起這個世侯子弟,認為自己所擔負的一切,不是這小忠狗能比。
餘光之中,張弘範走到了地圖前,談起了局勢。
「臣以為,戰事之所以進展緩慢,因我們被李瑕牽著鼻子走了。他渡過陰山,我們就停下腳步去搜尋,張玨攻下九原城,我們就圍城等他消耗。換言之,戰場被李瑕所掌控。」
忽必烈看向楊文安,道:「你說。」
楊文安則是用漢語道:「張元帥說的對,另外,臣還有幾個消息,唐軍已經從治下各地調集了兵力北上。這是要以舉國之力與大元開戰的架勢。所以,李瑕、張玨的意圖很明顯了,就是拖到他們準備好兵馬。他們不打算放棄西夏、隴西。」
張弘範道:「臣還有一個推測,臣認為李瑕渡過陰山,是為了偷襲安西王的大軍……」
此言一出,大帳中眾人皆驚,議論紛紛起來。
楊文安再次看了張弘範一眼,知道目前來說,自己被對方比下去了,隻好站在一旁不語。
而一眾蒙古宗王已十分不悅,叫嚷著「不可能」。
「李瑕不可能擊敗安西王的大軍,那是十餘萬兵馬。」
「十餘萬兵馬首尾不可見,以李瑕用兵之能,人數有何意義,關鍵是統帥。」張弘範道,「換作我,也有兩成的把握能擊敗安西王……」
之後便是張弘範在地圖上指點著說起來。
話到最後,大帳中旁人都沉默下來。
張文謙拈須沉吟,道:「若是如此,難道還需陛下派兵去救不成?」
「不,若如此,更被李瑕牽著鼻子走,大軍在漠北來回調動,耗費無數,隻會亂了陣腳。」
「那九拔都以為呢?」
楊文安轉頭看著張弘範,嘴裡小聲念叨著答桉。
「不管他,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
果然。
「不管他,李瑕若攻安西王大軍,必須反覆襲擾,使大軍軍心煥散方有機會,何況漠北路遠,他沒有那麼快。而陛下禦駕親征,完全可以雷霆之勢南下,不等李瑕擊敗安西王,陛下已滅唐國。」
「不錯,何況李瑕未必能擊敗安西王,而陛下必可定關中。」
忽必烈看向楊文安,也許是考校,也許是試探,問道:「你覺得呢?」
「臣附議!」
「走哪條路?」
「稟陛下,唐軍已大軍集於秦直道,且我們又沒能攔住張玨,故而由北麵攻入關中不易。當先攻興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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