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經略府大堂,董文炳先去安頓了那位老者,之後才在大堂繼續與阿裡海牙商議軍情。
能被稱為「董大哥」,他性情是十分沉穩的,此時已消了怒火,以平穩的心態談論大局。
「這一戰沒能滅掉李瑕雖然可惜。但從大元的總體戰略而言,可稱得上順利。」
「順利?!」
阿裡海牙大怒,心想這些漢人讀了些書,真是不要臉。
一點戰果都沒取得,竟然也能說順利?
董文炳指了指擺在堂上的兩張地圖。
其中一張,李瑕的地盤與宋國並沒有分開,看起來雖遠不如大蒙古國,倒也不算小。
另一張地圖上,將李瑕的六路之地劃了出來,唐國與宋國分成兩個部分,便成了兩個小國。
「李瑕叛宋稱帝,與宋國開戰,兩敗俱傷,這是我們都預料到的事。我們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李瑕會親自順江而東,這個機會來得太突然,沒捉住,罷了。」
隨著這一句「罷了」,董文炳迅速調整好心態,點了點地圖。
「以後,在宋國的淮東、淮西,甚至荊湖等地,大元可以不必駐太多兵力。反觀這唐國,多了漢中、重慶等地的防禦壓力……」
阿裡海牙聽得懂這些,但還是問道:「就算這樣,等李瑕回到長安,董大帥想要怎麼攻回關中?」
董文炳坐回主位,搖了搖頭。
「不是我。」
「什麼?」
「我不是李瑕的對手。」董文炳道,「連史天澤掛帥都沒能攻過黃河,非陛下親征,誰能收復關中?」
「董大帥這是什麼意思?」
董文炳目光如炬,盯著阿裡海牙看了一會,道·「可見你還是小看李瑕了。江陵一戰你錯失良機,卻指望本帥攻入潼關便能收復關中?這是滅國之戰,連陛下都要慎重。」
阿裡海牙愣了愣。
他還從來沒把李瑕當成一個皇帝,這時才有些驚醒。
董文炳揮了揮手,道:「厲兵秣馬隻在這兩年,回去等陛下調令。」
見過阿裡海牙,董文炳長嘆了一聲,又招人問道:「竇公小憩過了嗎?」
「是,竇公請大帥敘話。」
董文炳遂又換了一身衣服,再去見竇默。
竇默是當世北地德高望重的大儒,官任大元翰林大學士,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嫡長子、燕王真金現在的老師。
真金曾經隨姚樞學習,後來姚樞隨忽必烈南征,改命竇默接任師職,一直到現在。
董文炳對竇默恭敬,其實更是對燕王真金尊敬。
竇默是今日才抵達洛陽的,他年紀大了,路上有些暈船,下了船之後在亭子裡與董文炳略聊了些洛陽風物,到經略府小憩了一番,恢復了精神,才談起正事。
「阿裡海牙果然未能殲滅李瑕吧?」
「是,失之交臂,可惜了。」
「不可惜。」竇默搖頭道:「大元沒有水師,阿裡海牙欲在長江殲滅李瑕,難。當初應調他全力攻潼關才是……罷了,事後談這些無益。」
「竇公此來,是為了李瑕之事?」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竇默撫著長須,向四周看了一眼。
董文炳會意,屏退左右。
竇默這才道:「燕王已離開大都了。」
「去了哪?」董文炳驚道:「陛下還不立燕王為太子?卻命他掛帥出征李瑕不成?」
雖然私下裡不少漢臣都已經稱真金為「真金太子」,但事實上,忽必烈登基之後)隻冊封真金為燕王,並未冊立太子。
立太子說來簡單,卻是對大蒙古國舊製的最大改革,是對忽裡勒台大會製的徹底否定。
把大汗之位或者說皇位在忽必烈一係中傳承下去,且隻會傳給兒子,黃金家族必然接受不了。
「眼下時機遠遠不成熟,陛下斷不可能立太子。」竇默道,「燕王此去,另有重任。」
「重任?」
董文炳不由擔心,認為真金南下,太危險了。
也許窩闊台、拖雷、蒙哥等蒙古大汗、儲君都有親自上戰場的習慣,但被視為儲君的真金顯然不同,漢臣們都想將他保護起來。
竇默招了招手,讓董文炳附耳過來,才肯低聲道:「燕王此番離京,乃是為了護送國師返回吐蕃。」
「不可啊!」
董文炳倏然起身,踱了兩步又坐下,低聲道:「川蜀、河西等地皆失,吐蕃全境已落入唐國包圍。燕王千金之軀,豈可冒此風險?」
「有消息稱,李瑕已派道士郝修陽前往吐蕃說服白蘭王歸順。故而,必須將國師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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