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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軍營寨中,有將領站上望台,向東能望到荊江大堤上連接亮起了火光,一直延綿到了視線的儘頭。
劉國傑隻看著那些火光,大抵便能推斷出敵軍的人數,道:「李瑕若有五千騎兵,就算封鎖住了江麵也攔不住他。」
「總管讓我們打探清楚了再說。」
「是啊,傍晚隻打了不久,唐軍來了多少,李瑕在不在其中還不清楚。」
「看來要緩上幾日再打了。」
元軍中確實有不少士卒病了,之前覺得一些小病不影響、攻下碼頭再說,如今心氣一泄,難免在意起來。
對於這些北方人而言,江陵這地方太潮太濕,讓人總覺得身上黏黏糊糊,就算不病也覺煩躁。
還沒等到回答,忽聽得一聲雷響,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幾個元軍將領罵罵咧咧連忙離開,劉國傑卻是在雨中又等了一會兒,望到了遠處的荊湖大堤上火光漸漸熄滅。
他走下望台,吸了吸鼻子之後,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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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唐軍援軍趕至,元軍不明虛實,不得不放緩了攻勢。
次日,元軍開始派大量的探馬向東麵打探,以免李瑕繞過江陵逃脫,那這一戰就沒了意義。
不得不說,阿裡海牙運氣不錯,在攻沙市鎮碼頭有些小小受挫的時候,又看了新的戰機。
二月十一日夜,他在軍中大帳召來了各個將領議事。
阿裡海牙也是高昌畏兀兒人,不同於廉希憲是高昌貴族出身,阿裡海牙自幼家貧,但他卻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很小便自己立誌要出人頭地,不願在家耕作,而是讀書識字,後投奔了蒙古將領,漸漸被舉薦到了忽必烈的怯薛軍中。
宿衛出身又通文墨,很容易得到拔擢。在忽必烈開始罷世侯、行遷轉之策後,阿裡海牙便得到了重用。
他這人有野心,能打仗,但也貪財,這次才入宋境沒多久,大帳裡便已擺了幾口箱子,裡麵裝滿了金銀財寶……
這夜議事,大帳裡還站著一個宋國官員,穿著一身紅色官袍,品秩並不低。
「都來了。」
阿裡海牙見人來齊了,道:「打探清楚了?李瑕主力到了沒有?」
「還不清楚,今日下了雨,探馬也不好打探了。」劉國傑應道,聲音甕甕的。
劉國傑的祖宗是白山黑水裡趟出來的女真人,但到了他這一輩,在長江邊風一吹、雨一淋,還是能染上風寒。
「下雨了?你是不是還要再休息幾天養病?」阿裡海牙問道,「碼頭不攻下,等李瑕到了,船隻從長江上遊過去,你碰得到一下嗎?!」
劉國傑又訕訕地吸了吸鼻子,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阿裡海牙站起身,冷冷地掃了諸將一眼,道:「阿囊死給,一個個比宋國的女人都嬌弱。還能不能好好打仗了?」
「能!」劉國傑偷瞥了一眼阿裡海牙身上整齊的盔甲,應道:「我們今夜就偷襲沙市鎮碼頭!」
「偷襲碼頭有什麼用?唐軍有了援軍,士氣正旺,夜裡你馬匹跑不開,他們卻能在船上放箭。」
「那總管的意思是?」
阿裡海牙轉過頭,指了指站在帳中的那個宋官,用漢語道:「你來說。」
「是。」
那官員神情有些落寞,轉頭看了一眼這滿帳的蒙元大將,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始說。
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他偷瞥了阿裡海牙腰間的彎刀一眼,之後又看向帳內的一箱財寶。
是被這彎刀砍上一刀,還是捧著財寶當大元臣子,他隻有這兩個簡單的選擇。
「下官乃江陵知府陳奕,因叛軍攻打江陵,在城破前退出了江陵,暫避在長湖之濱的蒿苔寺中……」
劉國傑聽得懂漢語,知道是阿裡海牙繞過長湖時將這個宋官擄了過來。
陳奕又說了幾句,帳中諸將不由精神一振。
「諸位將軍如果想要攻下江陵城,其實輕而易舉。」
「怎麼攻?」
「叛軍攻打江陵之時,曾以火炮轟城,城牆上留下了大量的裂縫,當時下官隻是表麵上修補了一番,外麵看不出來,其實那些很容易就可以穿過……」
劉國傑走了幾步,目光望向了案幾上的一張地圖。
那是一張臨時畫的江陵城地圖,標註了城牆上的幾個豁口,以及城內各個兵營、望樓的位置。
甚至還畫好了偷襲指揮衙署的路線。
「下官在江陵兩年,而叛軍入城不過兩月。這幾條路線城內的唐軍都未必知曉,更別說布防了。」陳奕又道:「城中還有不少下官的門生舊部。實不相瞞,下官避出江陵城之時,便已考慮到來日收復江陵,因此做了安排……」
「哈哈哈,你真是好聰明,可惜便宜了我們。」
帳中諸將哈哈大笑,讚嘆陳奕不已。
阿裡海牙眼中精光閃動,雄心勃勃地按著刀走了兩步。
「李瑕的騎兵來得夠早,好在還沒讓他的水師占據碼頭,我們先拿下江陵城,搶了上遊的船隻,還怕拿不下沙市鎮碼頭嗎?」
「總管高明!」
連染了風寒的劉國傑也振奮起來,喝道:「我帶人偷襲江陵,就是死了也得替將軍將城拿下來!」
甕聲甕氣的,反倒更顯得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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