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可預見往後光景。嘖嘖,三楚名鎮可通東、西。向晚蓬燈遠映,照耀常若白晝。」
不關心國戰而隻在意錢財,這風氣,不僅僅是呂家有,也不是呂文德帶出來的。
反而可以說,呂文德從一個殺敵報國的炭夫成了萬口藉藉的巨貪,未必不是這風氣影響。
自澶淵以來,大宋就在花錢買太平,也習慣了花錢買太平。早已被它的「富裕」與「繁華」綁架了。
但有時候,太平就是買不到,求不到的。
號角聲傳到沙市鎮之時,繁忙的碼頭為之一滯。
冒雨搬運貨物的力夫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茫然地抬起頭;坐在茶館酒肆中的商賈還在高談闊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隔著重重雨幕,他們並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
隨著號角愈響,忽然有士卒狂奔而來,大吼不已。
「所有人上船!上船!」
「快到碼頭上去!」
「怎麼了?不是議和了嗎?宋軍和唐軍又開戰了?」
「是元兵來了!元兵來了……」
不少力夫頓時感到了迷茫。
他們還沒有將「元軍」這個新的稱呼與曾經那個喜歡屠城的蒙軍聯係在一起,至於這個元軍還屠不屠城,此時還沒有人知道。
戰事發生的地方離鎮上還有十餘裡距離。
元軍是從江陵城東麵的一個名叫「長湖」的湖泊繞過來的,繞開了唐軍在江陵城的防禦。
但就在沙市鎮以北,還有一支唐軍駐紮,提前發現了元軍的蹤跡。
這支唐軍本就打算在沙市鎮碼頭附近建一座城壘用於長期駐紮,已挖開了壕溝,堆起了矮牆,列陣於矮牆之後,顯得並不慌亂。
「元軍近了……」
「速報薑將軍,探馬回來了嗎?元軍有多少人?」
雨天並不容易觀測到元軍的人數,高處的視線不好,根本望不到騎兵行進時的塵煙。
駐守著沙市鎮的唐軍雖有兩千餘人,北麵這個防禦點僅有不到七百人,站在矮牆之內嚴陣以待。
元軍在雨幕中漸漸出來,隊伍很散,一個個騎兵並不停下,而是圍繞著鎮子像是在尋找著突破口。
「不止兩千了。」
防守沙市鎮碼頭的唐軍統領一邊端著望筒,一邊計算著元軍的人數。
「三千……」
又一個千人隊的旗幟出現在視線裡,之後又一個。
「四千,五千……娘的,萬戶總管!快!馬上報於薑將軍……娘的,宋軍怎麼會讓這麼多元軍入境?!」
雨水聲、江濤聲掩蓋了太多的馬蹄聲。
然而大地的震動還是傳了過來。
這些守著北麵的唐軍士卒能感覺到,那是元軍向東麵發起了攻勢,而東麵的防禦兵力更少,隻有五百餘人。
「統領!他們從右翼攻打碼頭了!」
「慌什麼!守你麵前的敵人!」
碼頭東麵忽然響起「轟」的一聲,那是江船上的火炮已在轟擊偷襲的元軍。
同時,北麵那些元軍也邁動了馬蹄,殺了上來。
「迎敵!」
這個唐軍統領保持著冷靜,沒有盲目去救東麵。
但碼頭上那些百姓哭爹喊娘的聲音已然傳了過來,攏亂著這些將士的心神。
與此同時,江陵城。
薑才已臨時率兵去支援沙市鎮,將城中防務交給了麻士龍。
麻士龍還是初次領這麼重要的差事,馬上從漂亮的大公雞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也不顧雨水,在城頭上轉來轉去,等待第二撥派出去的探馬回來。
終於,這一撥探馬沒有被元軍騎兵攔下,迅速趕回了江陵城。
「報麻將軍,不好了!元軍以萬人攻沙市鎮碼頭,薑將軍帶人支援,在江津湖畔被一支元軍騎兵銜擊……」
沙市鎮在距江陵城十餘裡,那江津湖便在碼頭的西北方位。
由此可見,元軍並不想強行攻城,而是要圍點打援。
麻士龍看起來粗莽,但一想便明白過來,元軍若想要封鎖陛下,就必須在五日之內奪下沙市鎮碼頭,所以用了個詭計想要先斬首薑才。
「麻將軍,是否派人支援薑將軍?」
「當然!」麻士龍毫不猶豫,下令道:「馬上點齊兵力……慢著!薑將軍是否有向我求援?」
「元軍馬快,擊斷了薑將軍的退路,射殺了突圍的信使,我們還沒有得到薑將軍的命令。」
「娘的。」麻士龍啐罵了一口,想到薑才臨行前的反覆交代,好生糾結。
糾結到最後,他終於是喝令道:「沒有命令,繼續守城!」
人並沒有前後眼,在戰時做每一個決定其實都不知道是對是錯。
但就在次日清晨,雨過天晴,麻士龍在城頭上端起望筒一看,看到城外密林裡駐紮的密密麻麻的元軍,這才後怕不已。
他昨日若敢開城門去支援薑才,隻怕被這些埋伏在附近的元軍一衝,江陵城都要丟了。
「娘的!娘的襄陽那邊到底放了多少人進來!」麻士龍大怒。
而那些元軍也不再與他躲躲藏藏,開始在江陵城外遊弋,包圍。
麻士龍遂與薑才斷了消息,他既得不到薑才的命令,又不知沙市鎮碼頭的戰況如何,能不能守到主力抵達。
「現在好了,升了官,真的要獨當一麵了……」
</p>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