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溫了酒,端了肉上來,呂文德大塊朵頤之後,怒氣漸漸消了。
「狗猢猻在禦前打死了老子的女婿。」
莫名其妙地,他提到了範文虎之死。
丘震亨便勸道「公一世為大宋儘忠,當此時節,豈可將私怨置於家國大利之上?「
一句話,把台階擺到呂文德的腳下。
這台階還是冠冕堂皇,能讓人下得十分有麵子。
但呂文德還在猶豫,問道「老六怎麼還沒來?」
「叛軍既有援軍到,六將軍便是不親自來隆中大營,也會派人遞信的。「
「你去襄陽一趟,問一問老六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時候和李逆休戰豈不是虧得大了。」
「是……」
~~
丘震亨出了大帳,很快便有人小步趕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陳元彬在哪?」
「這兩日他常在馬廄清點襄陽榷場送來的物資。」
丘震亨道「我看他不太希望少保與李逆休戰,盯著些,莫讓他趁我不在到少保麵前鼓動唇舌。」
「是,一直派人在盯著他。」
丘震亨又勸了幾句,領了幾個護衛,向襄陽趕去。
隆中大營與襄陽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隔著二十餘裡。
趕了幾裡路,到了一個叫羊石廟的地方,天色已完全暗下來,卻見前方有火會光點點。
丘震亨讓人到廟裡看了,回報過來原來是呂文煥正在廟中。
他連忙親自過去,隻見廟外站著幾名宋軍士卒。廟內卻是火光昏暗,隱隱看到一人坐在那。
「六將軍這是要去見少保?「
丘震亨撫須問道,跨步而入。
「噗。」
一柄單刀捅穿了他的胸膛。
「動手!殺光他們!」
「殺……」
~~
這夜,呂文德知道李瑕不會突圍、也不會襲營,難得喝得多了些,酣睡了一場。
迷迷糊糊之間,他感到頭疼得厲害,於是睜開眼醒了過來。
才有動靜,帳外馬上有親兵稟道「少保,鄂州的消息到了,六將軍也遞了信來。」
幾封信報很快被送到大帳的案頭。
呂文德揉了揉頭,沒拆,吩咐道「請陳先生過來。」
他的幕僚雖然多,但最器重的無非也就是陳元彬與丘震亨。
因為不識字,凡有文書往來,基本都是這兩個幕僚給他念的。
不一會兒,陳元彬趕過來,衣衫不整,似乎是被吵醒的。
呂文德並沒有什麼客氣話語,指了指案上的信,道「看看說了什麼。。
「是。」
陳元彬上前,小心翼翼地拆開火漆,看過之後大喜,道「張晏然援兵追著史俊,趕到鄂州,與少將軍合力,重挫了叛軍。少將軍在信上說,史俊傷亡慘重,他馬上可以奪回鄂州,請少保不必有後顧之憂。」
呂文德鬆了一口氣,心裡便又傾向於殲滅李瑕。
「老六又說了些什麼。」
陳元彬這才拆開呂文煥的來信,道「六將軍說,元軍董文炳攻打潼關,大敗,鹿門山附近的元軍已退去。」
呂文德毫不詫異,道「蒙古人真是廢物,連牽製李逆都做不到。」
依照他過往打仗的經驗,常常可以擊敗蒙古人,反而是對陣李瑕從來沒討到好,眼前的消息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老子早就與呂老六說過,胡人不擅水戰,不可能南下,讓他不用擔心。」
「是,學生也認為,眼下是殲滅叛賊的最好時機,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了。「
正說到此處,帳外又響起了通報聲。
「報,少保,丘先生遇襲了,在羊石廟遭遇叛軍,被叛軍所殺……」
「什麼?!」呂文德大怒。
陳元彬已快步到了地圖前,沉吟道∶「羊石廟,李逆這是要切斷我們與襄陽城的聯係。」
「一隻被逼到死途的狗還敢咬人,打死它……」
~~
陳元彬拿起那兩封信,要為呂文德將他們收好。
他走到了放置文書之處,背對著呂文德,卻是將它們都收進了袖子裡。
出了大帳,他抬頭看向星空,心想這密密麻麻的十萬宋軍的命運、這大宋的國勢居然被一個越來越暴躁、固執的老頭一念之間就決定了。
若說出去,誰又能相信呢。
「可笑,可惜,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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