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又不是秘密。」江獲道:「我朋友在軍情司,將這些情報分發給了所有負責迎接的官員,爹沒收到嗎?」
「為父昨日去招待房主簿了。」
「原來房主簿已到長安了,改日女兒當去拜會一二。」
「閒話少說,說說蒙元此時派使節過來意在何為?」
江荻吃過饃,抹了抹嘴,道:「還能為何?爹又不是想不到。」
江春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習慣了問女兒、而忘了獨自思忖,沉吟了一會,又問道:「那·……我們這邊如何應對?」
「諸公近來常常借著西夏舊事討論時局,談論李元昊依宋和遼、聯遼破宋之策。因我們暫無實力麵對宋、元的聯合攻勢,須各個擊破,戰戰和和,逐步擴張。」
江春沒有太聽懂,又拉不下臉來問這是什麼意思,隻好作出讚許之態頷首不已。
「這些,你一個女兒家是如何推測出來的?」
「秦九韶與女兒說的。」
「秦公?」江春撚須道:「我前些時日見到秦公,他似乎……不太愛開口說話?」
江獲不用猜便知道江春想說什麼,肯定是拿熱臉貼了秦九韶的冷屁股。秦九韶這種眼高於頂的人,根本就不會搭理她爹這種庸材。
「爹你不必理他,秦老頭就是被人捧習慣了的,你罵罵他,他就愛說話了。
「這成何體統。」
「女兒上衙去了。」
江獲喝完了一碗湯,將官帽往頭上一戴,往外走去。
「對了,爹也別太在意我這些閒話,秦九韶分析的政務從來都是錯的……」「錯的?」江春猶坐在那喃喃不已,「我覺得秦公說得很對啊……」
之前宋廷隻派了個禮部郎中來見李瑕,因為朝廷講究尊卑禮數。
忽必烈就不一樣,直接派了趙良弼這樣的重臣。
可見蒙古人實在,在西域吃了虧,又抽不出手來報復,馬上就派出使節,這就是「畏威而不懷德」,不覺得太過重視李瑕會顯得丟臉,不講那些虛的。
開口隻談利益。
「給出白銀十萬兩、絹十萬匹的歲幣,交出在六盤山稱汗的蒙古叛徒昔裡吉,歸還九放白靠與蒙哥汗玉璽。隻要答應這些條件,大元皇帝陛下願意封你為安西王,從此不再興兵討伐·…··…」
趙良弼才到李瑕麵前,很快就提出了蒙元方麵的條件。
他是個女真人,本姓「術要甲」,音訛為「趙家」,因此以趙為姓,曾是金國進士,才學不俗,甚為忽必烈倚重。
聽了這要求,李瑕並不表態,出麵說話的是吳澤。
「可笑,我王如今已攻克興慶府。大軍收復河套、攻入燕京,指日可待。豈會接受如此和約?!至於安西王?更是可笑,何妨告訴你,我王已萬事俱備,將即天子之位。」
趙良弼不驚反喜,竟是抖了抖袖子,上前一步,向李瑕道:「既如此,隻需答應我方之條件,到時大元皇帝陛下或可承認你之帝位,並許配公主……」
江春作為長安知府,也在接待
使節的隊伍裡,
此時正站在大堂中。
他聽著這些,聯想著今晨與女兒的對話,心裡分析著局勢。
趙良弼的條件一開始聽著十分荒謬,但仔細一想,其實對雙方都非常有利。
忽必烈暫時並不想開戰,而是想挑撥秦王與宋廷之間的戰事,並且訛詐好處,先穩固其汗位。
秦王這邊則承受不住宋、元的聯合攻勢,那讓出一部分的利益給忽必烈,先可著手與宋廷相爭,確定帝位。
再回過頭來看這大半年來的外交,可以確定,忽必烈已經成功把秦王與宋廷分裂開來了。
因宋廷太過迫切地跳進了陷阱,讓人根本無法阻止這場陰謀。
戰火正在從秦王與蒙古之間,轉移到秦王與宋廷之間。
這種情況下,蒙元反而成了坐收漁翁之利的那一方,一會訛一訛宋廷,一會訛一訛秦王。
當年,遼國就是這樣挑唆西夏與宋,西夏也就是這樣利用遼國稱帝破宋……
江春思來想去,發現忽必烈給出的條件,竟真就是眼下最好的出路。
而這一切,秦九韶早已猜中了。
江春嘆服不已,暗道果然是觀史能使人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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