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一串油饃饃,幾塊風乾的羊肉。【Google搜索.com】
張玨沒拿筷子,手拿著饃一口一個就著馬奶吃了,抹了抹嘴,道:「我看你這次是栽了,跑來想招降楊大淵,結果弄得一身腥往後傳出去,誰還肯歸順你?」
「你怎會覺得我虧了?」李瑕反問道:「說的好似楊大淵是我麾下大將一般,分明是敵方死了個都元帥。」
張玨見他已喝完一碗馬奶,隨手把桌上裝馬奶的陶罐推過去,道:「楊大淵本來有可能歸順,結果死了,你還壞了名望,豈不虧大了?」
「你是這麼算的?」
「不然呢?沒賺就是虧。」張玨道:「你可想好了,要如何洗清汙名?」
「算不上什麼汙名。而且與敵人辯解殊無必要。」
「就這樣放棄策反楊家了?」
李瑕沒說是與不是,隻答道:「本就是試探,現在試探過了,對麵能動手殺人,說明忽必烈給的好處大。」
「但忽必烈剛輸了一仗。」
「他的實力還在,比我們雄厚。」
「但他是異族。」
「楊大淵還有情懷、願意與我們對話,但死了。」李瑕道:「與別人沒什麼好談,權力場上說起來都是正義,做起來都是利益。」
張玨深以為然,道:「話雖如此,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卻灰溜溜地走了?」
「不然呢?你想趁著對麵群龍無首,打一仗?」
「哈,你看出來了。既然是打算與對麵辯解,那就打一仗如何?要爭人心,不逞逞威風怎麼行?」
李瑕對張玨毫不擺架子,拿起桌下最後一個油饃饃,包著羊肉乾,眼中有些思索,態度則很隨意,道:「你是主帥,你安排……」
~~
塞門寨。
諸將既願意奉楊文安為統帥,許衡順從軍心,便準備為其上表請封,同時已將楊大淵的金虎符交給楊文安。
有如此老成持重之人主持,根本沒有給人七嘴八舌提出意見的機會,竟是在楊大淵暴亡不到一日,便完成了兵權的過渡。
等楊大楫反應過來,已是楊文安手持金虎符在大殿下號令諸將之時。
「國朝初立,我必繼承叔父遺誌,儘犬馬之勞,輔陛下一統四海。請諸位共建功名,創開國盛舉,往後華蓋朱輪,富貴延綿,忠貞以傳奕葉、彪炳垂於青史……」
楊大楫站在將台下,看著英氣勃勃的侄子站在台上收服人心,臉色愈發沉悶。
好在許衡行事周到,並沒有忘了安撫楊大楫,特意邀了他私下相談。
「以往,世侯家中少有爭權之事,楊副帥可知為何?因大蒙古國以戰功為重,隻要作戰奮勇,陛下從不吝於賞賜……」
許衡說著,心裡也在思量著形勢。
原本平定了李璮之亂以後是該開始收世侯之權了,循環漸進地做這件事,一邊打仗,一邊通過提拔忠誠好控製的世侯子弟,汰換那些心思複雜的世侯。
但,沒能擊敗李瑕是一個意外。
這讓有些該被汰換掉的人心生僥倖。
時局隨變得微妙起來,故而需要他來安撫住楊大楫。
簡而言之,告訴楊大楫,既然才能不如侄子,那就放下臉麵,安心輔佐侄子,往後猶不失富貴前程。
事到如今,楊大楫已沒辦法,心中雖鬱悶,但也隻能試著去接受。
他沒心情再去楊大淵的靈堂聽人哭,自拿了一壇酒到城頭痛飲。
……
正喝著酒,卻見麾下心腹將領鍾捷上前,輕聲喚道:「副帥。」
「我知道。「楊大楫喃喃道:「二哥在喪期,我不該飲酒,但……心中哀慟。」
「副帥,末將是想說,在城頭撿到了這個……」
那是幾張字條。
楊大楫接過一看,隻見第一張上麵寫的是「殺楊大淵者,楊文安是也」。
他不由一愣,問道:「對麵射上來的?」
「是,射了好多。」
楊大楫搖了搖頭道:「這是宋人的詭計,不能中計。」
嘴裡這般念叨著,楊大楫已看向下一張。
「眾人親眼所見,箭矢自北岸而出。」
若沒看到這紙條,楊大楫也許就如許衡勸的那樣放下身段,明日酒醒之後便開始輔佐侄子。
此時心底那才沉澱下去的一點情緒卻又被撥弄起來。
他又重複道:「這是宋人的詭計。」
話雖這般說,他已轉頭看了鍾捷一眼,示意其繼續說。
「副帥,我們這邊也有好幾個人說,昨夜見到那支箭是從北岸射出的。」
「不是天快黑了,能看清嗎?」
鍾捷低聲道:「射箭者都能看清大帥,自然有人看到,隻是所有人咬定了是李瑕那邊射出的箭,他們隻好當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