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到天光漸亮,張弘範才起身,招過一名兵士,吩咐道:「去看看史帥是否回營了。」
「報將軍,史帥還未回營。」
「去看看,應該快了。」
「是。」
過了隻半個時辰,那士卒再跑回來,眼神中已帶著對張弘範的敬畏之色,稟道:「報將軍,史帥果然回營了,讓你馬上去見他……」
案幾上的信件被張弘範拿起。
一路趕到史天澤的大帳之後,連信封都沒拆便被遞到史天澤手上。
「史帥請看,軍中有人暗通李瑕,欲陷害於我。」
史天澤趕回大營,本意是想找張弘範審問,卻沒想到張弘範搶先一步主動交代。
他接過那封來自李瑕的信,看著上麵的字跡,滯愣了一下。
忽然想起,在蒙哥汗死的前一年,他也曾收到過一封來自李瑕的信。
已經過去四年了,此時想來,信上那句話還是記憶猶新——
「斬紐璘、斬汪德臣,可足矣?若猶不足,唯敢問史公,還需斬誰?」
至今,不僅是紐璘、汪德臣,連蒙哥汗都已死了,劉黑馬、廉希憲相繼投於李瑕。
這樣厲害的一個年輕人,不得不慎啊。
……
「史帥?」
張弘範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史天澤作答,不由又出聲提醒了一句。
史天澤回過神來,竟是徑直將手裡那封書信丟入火爐,就像是這信上沾著瘟疫,碰都不能碰。
火爐迅速將那紙吞噬,化為灰燼。
「看到這封信我反而明白了,李瑕還在爭取張家,這是他的離間計,不可中計。」
張弘範看著火光,好一會之後,轉身向史天澤,深深作了一揖。
他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慶幸不已。
這信,必是隻要有任何一個人看了就要心生疑竇,幸而今日遞信及時,史天澤也不傻。否則若是稍有猶豫,必要中了李瑕的離間計。
「多謝史帥信任。」
「我曾懷疑過你,告訴你宗王與我會以少量兵馬移駐汾陽渡,實則設下伏兵等你給李瑕通風報信引他前來……但,伏兵反倒被偷襲了,一夜下來,損失了三千餘兵馬。歸根結底,對手比我聰明,我布下的局完全被人看穿了。」
說著,史天澤臉色愈發深沉。
他眼神中透著思慮,喃喃自語道:「該如何將這人揪出來呢?」
張弘範沉吟道:「恕我直言,史帥過於在意這個叛徒了。」
「何意?」
「我方大軍有十數萬眾,超李瑕數倍,隻需強攻關中,李瑕必敗。而若我等因區區一個叛徒通風報信便心生顧慮,躊躇難安,豈不正中李瑕下懷?」
史天澤搖了搖頭,道:「並非躊躇,而是李瑕已有準備,而我方軍中……人心不齊。」
這最後四個字說的未必隻是通風報信一事。
從攻打李璮之時,諸路世侯便是不願有太大損失,故而選擇圍城「以歲月斃之」。
張弘範卻想要改變這種打法,上前一步道:「李瑕眼下最缺的便是時間,他要轉移關中人力物力、堅壁清野;他要拖住我們,等阿裡不哥反攻以使我們撤兵。
那我們便不該給他這個時間,不該怕他,而是該以雷霆之勢一舉將他殲滅。這也是大汗決意出兵的原因,以力破巧,展示兵威,那些敢起異心的人才自然不敢再有所動作。」
他說得不算委婉,意思是史天澤打仗過於平穩,太過於瞻前顧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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