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渡。
蒙軍大帳中,史天澤披著狐裘坐在火爐邊聽著一個個探馬回報戰事。
今夜隻是他的試探性攻事,調派了幾支兵馬履冰過河,若是順利,可以占據黃河對岸的據點。若是不順,則可摸清宋軍在黃河對岸的兵力部署。
結果並不順利,宋軍有防備。
「報,夏陽渡又有宋軍支援……」
史天澤略作推算,認為夏陽渡的宋軍最多不過三千人,才打算再派兵過去繼續強攻,忽然又有探馬回來。
「報!大帥,見到李瑕大旗了,就在韓城。」
「韓城?」
史天澤思忖片刻,並未再增兵夏陽渡,轉而增兵攻韓城。
之後又過了許久,探馬再次匆忙回報。
「大帥,韓城附近的黃河冰麵被砸塌了?」
「如何能砸塌?」史天澤反問了一句。
便是有砲石砸在冰麵上,最多也隻能砸出一個小洞,遠不至於砸塌。
卻聽那探馬道:「小人也不知,宋軍也不知是用什麼物件,聲音如打雷一般,一砲砸過來,能打碎數人,把冰麵砸塌……」
一邊聽著,一邊在地圖上作了標記,史天澤微微皺著眉,已確定李瑕就在韓城。
他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那種動靜像打雷一般的到底是哪種砲車。
過了一會,他問道:「今夜有哪路兵馬渡到黃河對麵了?」
幾個探馬麵麵相覷,最後有一個出列,應道:「郝萬戶派小人回報,他已順利到了對岸……」
這郝萬戶指的是名將郝和尚拔都的兒子,名叫郝天益。
郝天益還很年輕,膽子也大,隻領千餘人從禹門渡河、往偏僻處鑽。
要知道禹門那裡河水湍急,冰麵並不結實,而且渡河之後對岸都是險峻的高山,沒有可以占領的據點,過了河也沒有輜重與支援……
隻有魯莽的年輕人敢這樣過去。
黃河那麼長,宋軍不可能完全守住,總是有地方可以過去,但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戰略意義。
在史天澤看來,郝天益這就是在冒險。
他由著對方冒險,萬一成功了呢?
忽略過這一小隊人馬,史天澤又問了一遍,發現今夜的攻勢竟然沒有除郝天益之外的任何一支兵馬在對麵搶下了據點。
當然,戰事才剛剛開始,他並不著急。
「李瑕在韓城……」
又重複了一句這個結論之後,史天澤下令道:「傳令,把兵馬都撤回來吧。」
……
合必赤聽史天澤下令收兵,身子微微一傾,像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想了想,他卻是又道:「不急,那麼大的關中,宋人不可能所有地方都防住,早晚一定會出現防線的破綻。打仗就像是打獵,獵物已經被圍起來了,隻要找到它柔弱的腹部,放箭、捅刀子。」
史天澤點點頭,稱讚合必赤的高見。
之後,他才提出自己真正疑惑的地方。
「李瑕的兵力肯定不足,他總兵力不到十萬眾,卻要分守那麼大的地方。而我們集中兵力,可以各個擊破……但,李瑕的準備太充足了,如果沒有提前一個多月,他不能做到這麼充分的防禦。」
商議這些軍議時,史天澤都是說的蒙語。
哪怕他蒙語說得很好,但考慮戰略且還想著如何譯成蒙語也有些費神。
史天澤雖是這一戰的實際指揮者,但合必赤這位宗王才是名義上的主帥,因此,自是由史天澤去適應合必赤。
這種迎合,讓他有些感受不到統帥的威風。
「提前一個月?」合必赤問道:「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們十月除掉李璮,十一月中旬穩住山東局麵,之後才收到大汗的召諭、西征李瑕。不可謂不快。李瑕卻還能得到消息。」
話到這裡,史天澤想了想,一時也找不到別的蒙語來委婉闡述他的懷疑,乾脆直言不諱,道:「我懷疑有世侯給李瑕通風報信,且地位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