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百官?
無非還是如這次一樣,隻有算計與利用。
趙衿抬頭看著漫天低沉的暮雲,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她才發現,以公主之尊,放眼偌大的臨安城,竟是連一個還能信得過的人也沒有了……
~~
數日之後,賈似道又清洗了一片朝堂上敢反對他的臣子,終於可以繼續推行他的變革。
公田法試在浙西施行,經界推排法卻已是箭在弦上。
此前他已藉助大商賈手中的金銀使民間對關子有了信任,翻臉無情便奪回發行金銀關子之權,嚴令禁止私印關子,膽敢違律者則儘數抄沒。
同時,廢除和糴、收回十七界會子,平抑民間物價。
試行一個月之後,已有初見成效之態,江南物價終於有漸漸平緩之勢。
這些政策確實是切中時弊,隻要往後不再濫發金銀關子,可以預見的是物價還能越來越平緩。
賈似道心裡也是舒了一口氣。
這感覺,就像是駕著一輛狂奔的馬車,眼下終於是把驚馬稍控製住了。
……
「讓民間休養生息數年,憑公田法國庫亦可有錢糧,到時興兵討伐李逆亦必再征糧使民怨沸騰。」
「川陝近來如何?」賈似道笑問道:「李逆的鹽劵作用可比得了我的金銀關子?」
「想必消息也快回來了,若能毀掉李瑕的鹽券,川陝便隻能用金銀關子,朝廷掌握其貨幣,自也能控製川陝。」
賈似道漫不經心地聽廖瑩中說著,又想到瑞國長公主已病了大半個月,今日若得空該攜名醫去探望。
又聊了一會公事,他正要離府,那邊於德生趕來,卻是稟報了一個壞消息。
「平章公,入蜀的商船被重慶府衙抄了。」
「什麼?」
「運過去的貨物、鹽券俱被李逆扣下,派遣過去的暗探還未下船,已俱被拿下……」
「為何?!」賈似道叱道:「李逆既未起兵造反,猶有宋臣之名,他如何敢?!」
廖瑩中亦是錯愕,道:「李逆向來不禁商旅,今次為何如此?他們是拿下了所有入蜀的商船?」
「不是。」於德生搖頭道:「直撲我們運鹽劵的商船,似乎是假鹽券才入蜀便被盯上了。」
「為何?偽造的不對?」廖瑩中錯愕不已。
他祖上數代刊印書籍,又有朝廷會子務的工藝,對自己偽造的鹽券極有信心。
賈似道卻已踱了幾步,下令道:「偽造米、布、茶券之事停下來,給我先弄清楚此中原由再談。」
「是……」
~~
次日。
廖瑩中領著兩名官員再次進入賈府。
這兩名官員,一個已年逾五旬,神態瀟灑不羈;另一個年不到四旬,舉止端重,帶著一板一眼的表情。
賈似道回過去看去,目光先是落在那五十來歲、神態瀟灑的官員臉上,似不經意地搖了搖頭。
「道古來了,你看出了李逆那鹽券中的的把戲?」
「久未見平章公,平章公風采依然……下官以為,那鹽券上的數字確有玄機。」
「說。」
「是,平章公請看,這張是真的川陝鹽券,正麵該是串數字,乃為編號,想必是每段數字表示川蜀各地不同的交引鋪,故而可追查出偽券來源……」
「你能認出這些數字。」
「已能認出。」
賈似道沉吟道:「背麵的數字與這編號有所關聯?」
「不錯,背麵這數字是根據這編號推演出的。也簡單,二程之術。」
「哈?」賈似道一看便明白,「原來如此。」
「但這是上個月之前的鹽劵,請平章公再看這張米券,大不同矣。」
賈似道沉思了片刻,不由皺眉,喃喃道:「想不通。」
「不僅有天元術,還有負數。」
「負數?你可解得開?」
「這米券背後恐有高人,小官該能解,但還需時日。」
賈似道點點頭,不太願意在這種小事上多費工夫,打算勉勵幾句,將事情交代下去。
忽見有仆役急奔而來,跌跌撞撞衝進院中,臉上還帶著驚慌之色。
賈似道忽感一陣心季,快步出了堂,攔住這仆人,低聲叱罵了一句。
「何事?」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瑞國長公主薨……薨了……」
「你說什麼?」
「長公主病故了……阿郎!阿郎!」
~~
大內,慈元殿。
全久正坐在那看書,一邊聽著內侍低聲稟報著什麼。
待她又翻了一頁,那低語聲也正好停了下來。
「知道了,去領賞吧。記住,此事到此為止了……」
待看著那內侍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全久才放下手中的書,低下頭,自想著什麼。
記得是很小的時候就與那位表妹一起玩了吧?
「表姐你為什麼要學規矩啊?我就不用,想玩就玩。」
「公主不一樣的。」
「表姐喜歡這個玉鐲子?那給你吧……不心疼啊,我有很多的,特別多。」
「謝公主賞賜……」
賞賜、賞賜、賞賜,那聲音在腦中不停回蕩開來。
全久抹了抹眼角的淚,喃喃道:「我也不想的,但,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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