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統籌(2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933 字 2023-04-19

再見到舊友之女,李冶一句話間已是紅了眼眶。

元嚴行了禮,道:「誆敬齋公南下之事,侄女亦有參與,還請敬齋公莫怪郡王與五郎。」

李冶上前幾步,不忍再罵人。

「不怪,不怪你們……看到你,想起了裕之兄吶,可惜我未能送送他。猶記相識那年,他才年方十六,一轉眼……」

老人顯得有些囉嗦,他已七十歲了,故人與回憶對於他都太過重要。

什麼蒙古大汗還是皇帝,什麼宋國郡王,他從未怕過。

於他而言,甚至不如能與人聊聊老友及往事。

「二姐兒可知?老朽近年又填了首《摸魚兒》和裕之兄……」

他們這些人年輕時,元好問以一首《摸魚兒·雁丘詞》名傳於世,當年楊果填詞相和,李冶亦是。

《摸魚兒》這個詞牌名下,曾有這一群年輕人的才情、誌向、友誼。

近來舊友凋零,再賦詞,愈顯蒼涼。

「倘萬一、幽冥卻有重逢處。詩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風嘹月唳,並付一丘土……」

~~

幾日後,漢台。

「老朽曾向北君提過五點建議,所謂『辨奸邪、去女謁、屏饞慝、減刑罰、止征伐』。北君難做得者,『止征伐』。不想如今宋國郡王竟連『去女謁』也做不到。」

李冶話到這裡,澹澹看了麵前的嚴雲雲一眼,偏過頭,仰著那花白的長須,傲然道:「老朽不與小女子共事!」

嚴雲雲眉眼一低,道:「聽聞程朱理學尚未於北地興起,卻不知敬齋公為何如此迂腐?」

「迂腐,治國最忌諱婦人乾政……」

「我並非乾政之婦人。」嚴雲雲此前一直是恭敬姿態,此時忽然臉色一正,道:「我非郡王身邊以私情擾國事之女謁,乃授官幕府之實乾之臣。雖女兒身,做事與男子無異。行政,而非乾政。」

「伶牙俐齒。」李冶哼了一聲,將頭偏得很遠,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嚴雲雲又問道:「我與元錄事都是女子忝差漢台幕府,敬齋公對她好臉色,對我卻是嚴辭厲色,可是嫌我出身卑賤?」

「那倒不是。」

李冶撫著長須,無奈地轉回頭來,道:「老朽隻是還未想好是否該出仕,找個藉口罷了。」

「敬齋公來都來了,為何還不肯一展抱負?」

「哼,都入土的人了還被擄來。」李冶再次側過聲,都囔道:「顏麵也掛不住。」

嚴雲雲無奈,隻好推了一張紙到他麵前。

「敬齋公看看這是什麼?」

「咦……天元術?」

「方程,三次方程,敬齋公可能解?」

「嗬,小兒之戲。」李冶譏笑一聲。

「那這個呢?」

李冶默算片刻,揮手提筆填了兩個數,擱下毛筆,斜睨嚴雲雲一眼,道:「再來。」

嚴雲雲頭一低,微有些為難。

她與李瑕根本拿不出能難倒李冶的題。

隻好再推出張紙,笑道:「敬齋公看看這個。」

「不就是用些奇形怪狀替代數字,有何可看?」

「這樣呢?」嚴雲雲列了個簡單的除法運算,問道:「這般算起來豈不便捷?」

「便捷是便捷,九九小數罷了……班門弄斧。」

嚴雲雲點點頭,應道:「敬齋公精於數學,我是班門弄斧了,但若能以此教後世,豈非更能發揚敬齋公之學?」

李冶這才撚須沉吟,道:「有點意思。」

「敬齋公再看這個。」嚴雲雲拿出一張鹽券,指了指上麵的編號,問道:「便捷?」

「不僅是便捷吧?還能防偽造?」

「是,從字形、編號、大小、位置諸處,有十一處用於防偽,敬齋公能看出幾種?」

李冶已有了興趣,接過那鹽券,看了一會,先是問了那各個數字,之後竟是掐指算了算。

「正麵與背麵這兩串數字是個二程?」

「是。」

「太簡單了些。」

「還需請敬齋公出手。」嚴雲雲道:「除此之外,今王府欲發行紙幣,然發行多少,須極慎重……」

「老朽明白。」李冶嘆息一聲。

他是經歷過金亡之禍的,對紙幣濫發或少發有大乾係,深有體會。

嚴雲雲聽得這一聲嘆息,眼神一亮,傾過身子,道:「小女子才疏學淺,實無力擔此重任,再代郡王懇請敬齋公任幕府主簿、統計司司使,主管紙幣一事,求敬齋公答應。」

……

李瑕能給李冶的官職很低。

不像忽必烈開口便是翰林學士、同修國史。

但李瑕給的,是做實事的官。

李冶看著眼前那紙幣,忽然回想起了當年知鈞州時的場景。

終於,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道:「鹽券發了多少?」

「不多,不敢多發,心裡真沒個數,隻敢謹慎試探。」

李冶嫌棄地搖了搖頭,道:「把川蜀各地歷年的鹽、茶、米、布等帳簿交由老夫算一算,再去沏壺好茶來。」

~~

郡王府中,李瑕放下望筒,喃喃自語了一句。

「運氣不錯,莫不是因老李祭祀了李家龍宮?」

最近,先是李曾伯來,再是李冶來。

前腳送「可齋公」往隴西鎮守,後腳迎「敬齋公」任事幕府。

這一南一北、一文一武的二李入川陝,哪怕還未完全歸心,文臣武將的班底卻已充實起來……

</p>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