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沒有再與張文靜共乘,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皮豐連忙策馬跟上,落後著李瑕半個身位,一邊說著利州近來之事。
偶爾李瑕故意提速或放緩馬速,皮豐也能保持著這半匹馬的差距。
漸漸地,利州城已然在望。
李瑕毫無猶豫,徑直驅馬進城。
隻看到皮豐的熱忱,聽他說如今的生活,便可知利州的選擇,孔仙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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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仙就站在利州北城門處。
他亦是忽然得知李瑕已到利州的消息,身上還穿著便裝,靴子上還滿是泥土。
在去年六月,孔仙往漢中送妹妹成親,之後劉元禮奇襲漢中,他便已與李瑕會過麵;
而在年末,他收到程元鳳來信之後,亦是收到了李瑕的信,對許多事也心裡清楚。
「竟真是大帥來了,本以為是元宵之後才到。」
「擾得孔安撫沒能過好年了。」李瑕上前,與孔仙相互見過禮,道:「此行還要去成都、敘州、重慶,不早出發不行啊。」
「明白,大帥帶的人手少了。」
「無妨,人帶多了,又要攜輜重馬車,走不快。」
孔仙眼神愈添敬重,抬了抬手,道:「請大帥隨我上城頭如何?」
「好。」
李瑕應過之後,方才向城頭看去,隻見上麵都是披甲執箭的利州守軍。
一桿大旗飄揚,上書一個「宋」字。
舉步走過石階,入目便是城外的嘉陵江。
而城頭上,一列宋軍正押著七名被五花大綁的官員。
隔得還遠時,孔仙已一個個指過去。
「利州通判,鍾興賢;簽書判官廳公事,戴恂;錄事參軍,江正誠;州學教援,莊逸夫……」
「他們犯了何事?」
孔仙請李瑕走了幾步,站到牆垛邊,壓低聲音說起來。
「鍾興賢之兄,在朝中任右諫議大夫。年底,鍾興賢收到其傳書,向我試探大帥心意,之後,聯絡了利州諸官員……直到正月初二,他串聯了參軍江正誠,我實在不敢再縱容……」
李瑕認為孔仙的處理頗有不妥,但也沒說什麼。
「信呢?」
「大帥過目。」
李瑕接過,看了一會,再次掃了那七人一眼,舉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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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風大,春寒料峭。
鍾興賢隻穿了單衣,感到冷意。
他眯了眯眼,遠遠看著孔仙與高挑挺拔的年輕人說話,不免好奇對方是何人,能讓一路安撫使舉動恭敬。
但看到對方漸漸走近,鍾興賢才恍然回過神來。
「李節帥?是李節帥否?為何與孔安撫擅自擒拿朝廷命官?!你莫忘了你食朝廷米祿,受先帝重恩!」
「李節帥,萬不敢犯叛國大罪啊,蓋世功勳,一朝掃地……」
而隨著李瑕與孔仙越走越近,七名官員已有人開口喝罵起來。
「李瑕,你欲效吳曦否?!孔仙,你欲助紂為虐……」
「……」
李瑕已上前,伸手,解開鍾興賢身上的繩索。
幾名官員都愣了一下,紛紛看向鍾興賢,懷疑他是不是認錯了。
眼前這人不是李瑕?但看那相貌舉止與威風氣度,正是傳聞中模樣。
「鍾通判,今日雖初次相見,你的政績我卻早有耳聞,屯田安民之事你辦得很好;戴簽書,去歲有士兵搶奪民財殺人滅口的桉子,你判得很好,正該如此嚴明軍律;莊教諭……」
鍾興賢又是愕然,抬頭看向李瑕,臉色再次沉了下來。
「李節帥,此事你與孔安撫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李瑕不等他說完,抬起手中信紙,道:「該是諸位給我一個解釋才對,為何相互串聯、指責我欲謀反?!」
鍾興賢倒未想到李瑕如此直率便提出「謀反」二字,沉聲應答。
「這信上所言,樁樁件件又有哪件不實?當年,吳曦暗懷異誌,依附韓侂胃而返還蜀地,樞密院何相公覺察其意圖,極力阻撓,吳曦遂厚賂右相,得任興元;而你,占據全蜀,厚賂官家貼身內侍,為謀川陝處置使,縱容官家,從不肯直言,如何不是暗懷異誌?!
蜀地財賦本由宗室親王總領,吳曦想方設法,使財賦隸屬宣撫司,手握軍權、財權。而你,任川蜀以來,以戰亂之名,始終不肯將財權下放至轉運司,製置府總領,兩年不肯轉運錢糧入朝,反不停向朝廷卡要錢糧。
你與吳曦相類,以厚?收買兵卒、聽調不聽宣、傲待朝廷下派之監察官員、於軍中安插心腹……你比吳曦更甚!禁官錢入蜀、擅免稅賦以博民心、擅自動兵隴西、勾結蒙古世侯,樁樁件件,反心昭然若揭,猶惺惺作態,當廟堂諸公與我等是瞎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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