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在泉水邊探了探,水溫正好,清流香甜。
但,它還是一口鍋,下麵架著的還是大宋社稷的乾柴烈火。
溫水煮青蛙。
嚴雲雲猛然驚覺,賈似道已經出手了。
「可這是陽謀啊?我們不可能不與各地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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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
一張精美的金銀關子被拿起,窗外的陽光照在它正麵,漾出奇怪的墨色。
上麵的刻印如同一個『西』字;中間紅印三條,如同一個『目』字;下方兩旁各一小長黑印。
「這張錢票倒底像是『寶』字,還是像是『賈』字?」
「自是個『寶』字。」賈似道坦然應道。
程元鳳譏道:「我看著卻像是個『賈』字。」
「也許……是右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元鳳臉露慍色,將手中的金銀關子丟在案上,踱了幾步,最後還是抬起頭,道:「我絕不答應!」
賈似道不急不緩,道:「去歲糧價每石兩千貫,今歲每石七千貫矣。物價越高,朝廷支用越發不足,越發造印會子……循環往之,仿佛不可救之勢。十八界會子,必廢之。」
「我如何不知?」
程元鳳如今越來越易怒了,一句話就像是被點著了一般。
「川蜀,兩年不曾轉運錢糧,去歲更是支用四千萬貫;兩淮,李璮攻淮右三州,戰事方歇;京湖,武將侵吞軍需,年年要餉;便是朝堂之上,官家日日笙歌,大肆封賞裙帶之臣,上行下效,貪墨橫行……到底是誰在縱容呂家軍?!到底是誰在給官家粉飾太平、進獻美姬?!」
「那請右相說說你有何辦法,除了加印會子,你還能做什麼?!」
賈似道一句話喝住程元鳳。
之後,他臉上浮起冷笑,又道:「我來告訴右相該如何做,拿出奉宸庫中之珍寶,收回民間會子,廢之不用。以金銀關子為新錢,從根本上斷絕物價飛漲之禍。」
「不可!」
「有何不可?」
「你操之過急了啊。」程元鳳眼中已有了血絲,鄭重道:「事宜緩不宜急,當先削減用度才是根本。隨我一道請官家以身作則,播簡樸之風於天下,可好?」
「沒用的,右相可知何謂杯水車薪?你苦苦省下那幾枚銅錢,救不了大宋。」
「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啊!國用當從細處節省。換一種楮幣,而支用不減,何用啊?」
「故而需要公田法、打算法。」
「夠了!簡直是走火入魔……我與你說不清楚!」
程元鳳急得袖子一甩,隻覺賈似道不可理喻。
賈似道冷笑一聲,亦覺程元鳳朽木不可雕。
兩人所思所想已如水火不相容,本也無甚可說的。
今日能湊在一起,賈似道自有別的目的。
「那看來,右相是不打算答應我用金銀關子替代十八界會子了?」
「絕不答應!」
「那川蜀如何?李瑕不聽朝廷差遣,錢糧不轉運,會子不通行,擅自動兵,仿佛自成一國,右相放任不管嗎?」
「你待如何?」
「我欲以金銀關子流通川蜀……」
「我說過,不答應替換楮幣。」
賈似道笑道:「右相這也不做、那也不做,既不整頓積弊,又不除藩鎮之患。我提出辦法,卻又反對?不如讓陛下與百官評理,如何?」
程元鳳閉上眼,臉上已滿是苦意。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賈似道逼到牆角了。
「我自會儘快除藩鎮之患,再徐徐整頓。」
「既如此,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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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元鳳離開公房,賈似道又譏笑了一聲。
今日之所以與程元鳳說這些,因他實在受不了程元鳳對付李瑕那溫溫吞吞的做法,隻好出手逼一逼。
「並非沒讓你試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廢物。早點滾蛋,換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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