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不急(2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2453 字 2023-04-19

「是……」

林子又退出去。

而這夜,他幾次路過城樓,轉頭卻見那堂上燈火未熄,李瑕卻是與元從正問對到了深夜……

次日清早,元從正攜帶了幾本帳簿又到李瑕麵前。

「大帥昨夜吩咐的,我已計算停當,其中,由大散關軍械至潼關沿途的糧餉開支有些不對,由渭河走水運實際比大帥估算能省兩成左右……」

李瑕道:「不了解渭河情況,多預留了些。」

「還有幾處學生都已標註出來,算下來應能省下九百八十石糧。」

「我看看。」李瑕接過那帳薄,隨口問道:「和儀對關中很熟悉?連河流載運量都一清二楚?」

元從正道:「九峰書院就在黃河渡口,常聽過往商客說。」

「好。」

李瑕沒想到他做事這般高效,想了想,翻出一封公文遞過去。

「關於關中屯田之事,我幕府也擬了個章程,看看吧。」

元從正接過,目光一掃,見其中被抽掉了幾頁,也看不到署名,再細看了一會,不由驚疑道:「大帥幕府,有這等治世之才?」

「宰相之才?」

「宰相之才。」元從正毫不猶豫,道:「這大項是大帥擬的吧?但年這分撥調度的細項……老辣周到,無二三十年官場浸淫做不到這種地步。」

「嗯,宋廷那邊,有宰執重臣犯了大罪,不得已,假死脫身,在我幕下做事,一展所長。」

元從正聞言,抬起頭,目光掃了一眼李瑕身後兩名護衛,笑了笑,應道:「原來如此。」

「和儀可有其他建議?」

「不敢在這等大才麵前談建議,學生談談關中土地吧。」元從正沉吟著,緩緩道:「關中與江南不同,有大片的黃土台塬,大概兩百餘萬畝,更適合的耕作方式該是冬日種麥,夏日種豆,豆杆又可為馬匹草料。另外,學生認為,大帥從蒙人手上搶回的牧場也不宜全部再劃為田地,可將肥力不夠之處劃出,畜養牛羊……」

李瑕聽得懂,無非是農牧結合而已,他甚至有更豐富的籠統理論。

但施政不一樣,當要細化到哪一種土壤在哪個季節種什麼作物;各種作物如何分配才能有最大的產出;哪個地區人口多需要有更多糧食,哪個地區人口少,可以進行畜牧……

這種種細節,是需要對當地人口、土壤、水量、陽光有充分的調查才敢施行下去。

聽了良久,李瑕笑了笑,給元從正倒了杯茶。

「沒有走遍關中,沒有三五年對關中的了解,隻怕提不出這樣的建議吧?」

「學生也是聽往人商旅說的,紙上談兵,具體如何做,還需大帥派遣熟悉農事的官員往各州縣。」

「紙上談兵?」

「是。」

李瑕又問道:「和儀對我清剿蒙古王公貴族,奪回大量草場之事,如何看?」

「大快人心。」

「真的?」

元從正抬起頭,遲疑了片刻,朗笑,重重點頭。

「真的,大快人心。」

李瑕招過一名護衛,道:「給元先生端好酒好菜來。」

元從正看著那護衛走出去,目光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惑,之後身子板直了些,微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文書皺眉思索。

「我表示了誠意,和儀也再展示些才華如何?」

李瑕說著,遞出昨日林子遞來的長安情報,道:「不知和儀對蒙古紙幣是如何看的?」

「這是……有人鬨事?」

「小事。但卻提醒了我,錢幣是大事。」李瑕沉吟道:「分田畝隻能定一部分百姓的心,但不夠,關中還有大量富農、小地主,尤其是住在城中的,更關心的還是錢幣。」

元從正想了想,緩緩道:「蒙古紙幣早在忽必烈經營漠南時便開始流通。」

「是,史天澤、趙璧經略河南時便有,之後廉希憲、商挺經略關中,汪德臣經營利州,有大量的物資轉運,使蒙古紙幣已流通十餘年。」

「想來,若我是關中百姓,要我將手中錢財換作宋朝的會子……我亦是不肯的。」

「換我也不肯。」李瑕道:「但我們也不可能長期使用蒙古紙幣。」

「銅錢……」

「我沒有。」李瑕乾脆利落,道:「一窮二白。」

元叢正笑了笑,也斟了杯茶給李瑕,道:「大帥何必自己拿銅錢與百姓換紙幣?」

「那拿誰的銅錢?」

「學生聽聞……聽聞在窩闊台、乃馬真後當朝時起,蒙古便將稅賦事交給色目商人,如今山西各地亦然,多由色目商人收稅。」

「包稅?但關中最有地位的色目商人已隨廉希憲逃了。」

「逃不完的,學生估計逃不完。」元從正道:「學生還猜想,若細查下去,長安城中商賈背後大多有色目人撐腰。」

「他們肯幫我兌錢?」

「隻要大帥答應讓他們兌換了錢幣便能自由通行,他們把錢幣帶到北麵亦能再大賺一筆。」元從正沉吟著道:「便是有不肯的,隻須殺雞儆猴,不愁此事不成。」

「如此,還能再對付蒙古一番。」李瑕道:「但不知哪些商賈背後有色目人為靠山?還能強製所有商賈出銅錢為我兌錢不成?那關中便大亂了。」

「羊羔利。」元從正道:「關中如何學生不知……但在山西,放羊羔利者,背後必有色目人撐腰。」

李瑕道:「看來和儀是真不知,廉希憲在任關中時,已正了利貸之法。」

「法雖正,卻不知廉希憲除掉那些人沒有?」

「好,我既已得潼關,正好抽出手來細查此事,借他們的頭顱立威。」

「大帥想得更周到。」

李瑕見酒菜還未上來,先是轉頭又吩咐剩下那名護衛道:「你去催催酒菜。」

之後,他才隨口讚道:「我哪有工夫周全?還是和儀提醒得妙。」

元從正回過頭,應道:「學生不過一空談書生,深恐耽誤大事。」

「空談書生竟有這般見地?」李瑕似玩笑一般,道:「我也見過幾位可稱最聰慧的年輕人,但這種地步,若非十年官場浸淫,隻怕做不到吧?」

「大帥見笑了,其實……」

元從正還想說些什麼,門外已有人通稟了一句。

「大帥。」

說話間,林子已走了進來。

「從華山捉到的俘虜中有人願意招供了,大帥是否審問?」

李瑕起身,問道:「和儀與我一起去如何?」

「學生……」

「哦,酒菜也來了,那你就在此間先用。」

「是,那這些公務……」

「不必著急。」李瑕道:「不必著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給你很多機會……一展所學。」

「多謝大帥。」

元從正起身,行禮,目送了李瑕出門。

之後,他眼中已泛起疑惑之色。

「不必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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