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得彬彬有禮,磊落大方。
正是因此,李瑕也漸漸興奮起來。
「祁山道不可能……」
「子午道不可能……」
每條蜀道他都分析了很久很久,已考慮了四天。
「放開眼界……先排除不可能的……那就……排除這四條蜀道……陰平道至成都,再金牛道?不可能……」
忽然。
李瑕眼神一滯,在地圖上重重一點。
這一指極是用力,地圖登時被他戳破。
他習慣性地擦了擦額頭,咧嘴笑了笑。
遇到了有趣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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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汗三年,癸醜,劉黑馬隨蒙哥至六盤山,彼時因商州與宋接壤,數為所侵,蒙哥命劉黑馬守商州,宋人斂兵,不敢再犯。
商州,有「秦楚咽喉」之稱。
它位於京兆府之東南,地處秦嶺南麓之中。
北與潼關相連,南接壤宋朝京西南路之均州。
若從地圖上看去,商州就在子午道的東邊,從商州南下,直至均州,可抵漢水北岸,沿漢水而上,可直達漢中。
差不多也是當年蒙古假道滅金之路。
由這條路攻漢中,比任何一條蜀道都長得多,一千二百餘裡,得先繞道京湖,沿途皆是宋境。
但這正是蒙軍最擅長的繞道斡腹之兵法,滅金如此,滅大理亦如此。
斡腹,即避開敵軍正麵防線,大迂回繞道轉至背後之腹部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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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窩闊台汗三年,七月,拖雷至鳳翔南下,先派使者與宋借道,欲約合兵滅金,使者才至青野原即被宋將殺死。
拖雷大怒,入大散關,先席捲了大安軍、利州、代州等地,破武休關、取洋州、入漢中,宋蜀帥被迫借道,蒙古軍經鳳關、金州、房州,在武當山大破金軍,進入了金國唐州、鄧州。
僅在次年正月,即是蒙金三峰山之戰,可見拖雷輕騎挺進之快。
劉元禮逆漢水而上,不敢比拖雷。
但他不打算取沿途州縣,隻打算兵進漢中。
一千兩百裡路途,他二十日能到即可。
關鍵是,漢水河穀出口,是京湖守軍在守,而非川蜀之守軍……
六月初二,劉元禮領五千輕騎出武關。
六月初八,蒙軍至均州,宋均州守將呂文煥猝不及防,連忙關閉城池。劉元禮破城外宋軍於高頭赤山,轉道西向,向漢水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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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鳳翔府。
廉希憲站在城頭向西望去,道:「李瑕還未發兵,真沉得住氣。」
劉元振問道:「公何以料定李瑕會發兵?」
「並非料定,也不需任何事都料定。仲舉太執著了。」廉希憲道:「我不過是在看李瑕來不來罷了。」
劉元振沉思了一會,問道:「若李瑕猜到了五弟迂回轉進,其實已來不及了。故而,他要解漢中之圍,兩個辦法,回師增援,或出兵關中圍魏救趙?」
「李瑕喜伏擊,蒙人喜斡腹,皆為『攻敵之弱』。而圍魏救趙,是為將敵調動至路上,相當於剝減敵兵,遂說兵法無非是『以強擊弱』四字,那麼不需要料到李瑕如何做,隻須達到以強擊弱之目的。」
劉元振又覺有所進益。
他漸漸明白過來,為何之前會輸給李瑕?
正是因為李瑕始終隻想著實現「以強擊弱」,而他太執著於表象。
廉希憲見劉元振神色依舊那般,嘆道:「仲舉,你莫再想著勝過李瑕了。這亦是一種執念,使你心障不消。你心障不消,此番我們隻好派五郎去。」
「敢問廉公,如何消心障?」
「簡單,承認李瑕遠勝於你。」廉希憲道:「他那人,我雖未見到,但絕非俗塵碌碌之輩,你何必再試圖比肩他?」
劉元振默然無言。
廉希憲容他自行參悟,自看著西麵的平原思索。
如他所言,兵法很簡單,以強擊弱。
這個強,不是指人數,關中兵力以五千之數在平原上擊一萬宋軍步卒,也能稱強。
而李瑕若調兵回漢中,哪怕隻調三千人。原本一萬宋軍分散於隴西各個隘口的平衡也會被打破,渭河河穀、街亭隘口的兵力登時吃緊,五千騎兵再挺進隴西也能稱強。
當然,李瑕再回漢中已經來不及了。
廉希憲更希望的是,李瑕經此一敗,能願意過來與他齊心協力,共同匡扶如今這個新興的王朝。
「何必與他比肩?」廉希憲喃喃道:「能勸他與我們合力,豈非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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