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還是得回川蜀,那才是屬於自己的根基。
何況,楊太後當年是何等手腕,閻貴妃比不了的。
別的不說,就閻妃那妖冶的模樣,顯然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場。
阻力太大了。
一念至此,那鳳頭鞋又浮在腦海中,李瑕亦覺腳背上有些癢意。
他吹著夜裡的冷風,轉念想些別的東西。
一路回到吳山宅邸,李瑕進了書房,鋪開筆墨,先是將史俊上奏指出他不妥的政務記下來。
再把賈似道給的那份公田法的文書放在一旁。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進。」
「阿郎。」嚴雲雲進來,放下水盆,又多點了兩支蠟燭。
「林子晚間來過一趟。」
「找到李墉了?」
「沒有。」
李瑕皺眉自語道:「他必在臨安,不在吳潛處,還能在哪?」
嚴雲雲亦不知,隻低聲匯報著林子給情報。
到最後,李瑕點點頭。
「找到李墉,事情便順了,或很快便能回川蜀。你明日轉到陶家巷,告訴李昭成我接下來的安排,此事重要,幫我盯著他們。」
「是。」
李瑕揉了揉額頭,回想著今夜趙昀的態度,知道已消散了這個天子大部分的戒心,上策達成,隻差最後幾步了。
再一抬頭,卻見嚴雲雲還坐在那。
「怎還不走?」
「阿郎今夜想要女人?」
「嗯?那也不會碰你,我說過了,不與下屬有瓜葛。」
「那為阿郎安排?府裡還有那些買來的……」
「不用,帶不走,麻煩。」李瑕道:「你去吧,正事要緊。」
「是。」
李瑕回過頭,看著嚴雲雲豐腴的背影,忽覺她遠不如閻容有韻味。
腦中這念頭很怪,但他卻是自語一聲。
「讓你知道何謂意誌。」
~~
這夜李瑕夢到了許多東西,先是與賈似道在田間量地……坐在太學裡讀書,吳潛給了他一戒尺……收拾行李想回漢中,路上卻遇到了刺殺……
漢中的金戈鐵馬,臨安的繁華瑣碎一點點遠去……終於,高明月出現在眼前,溫柔地照顧著他,然後,像是高明月,又像不是……
李瑕翻身而起,轉頭一看,天色已亮。
臨安城在消磨人的意誌。
他應對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流汗。
「阿郎,有馬車到了府外……」
~~
唐安安抱著一把古琴步入李府,穿過一重宅院,正見到李瑕在庭院中起身,接過一塊布擦拭著身軀。
那樣……的身軀。
唐安安發呆一會才回過神。
再一回頭,隻見年兒還在傻看,於是拉了這小丫頭一下。
李瑕已披上衣服,大步走了過來。
唐安安低下頭,將手裡的琴抱得更緊了些。
她依舊很美,甚至更美了。
此時心境也更複雜了,一時全然不知如何麵對這位舊識。
「你……」
「屋子安排好了,你先過去吧。」李瑕道。
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你這丫環留下,我有話要問。」
唐安安一愣,看了年兒一眼,有些怛憂。
但她又不敢不從,隻好隨著仆婢往後廂走去。
……
年兒抬頭看了李瑕一眼,李瑕那眼神讓她有些羞,又因有些生分了,於是低下頭。
之後再抬頭,再低頭。
「見到你還真是……蠻開心的。」她這般嘟囔了一句,想了想,想起一件要緊事,「對了對了,姑娘的身契,他們給你了嗎?」
「在屋裡,你們的都有,一會給你。」
年兒很開心,笑道:「不用不用,你收著就好呀,你真的好起來了。不過剛才乾嘛對姑娘那個語氣?」
「又沒凶她。」李瑕道。
「但是但是……好吧……那你把年兒留下來做什麼?是不是想問我話,放心吧,姑娘一直沒有嫁旁人,這也是多虧了你,聽說你在給賈相公做事,所以他們才照顧好姑娘呢。」
「嗯?是這麼和你們說的?」
「嗯嗯。」年兒正盯著李瑕衣襟裡出神,聞言反應過來,用力點了點頭,「隻聽到一點點欸,說是要你好好給賈相公做事之類的。」
「好吧,他嘴上還要占便宜。」李瑕隨口道:「嗯?看我做什麼?」
「又不是沒看過,那時候給你敷藥,天天看。」
李瑕笑了笑,也感到開心。
他轉身向屋中走去。
不一會兒,年兒也跟過來,抱著行李探頭看了一眼,褪了鞋子,踮著腳進來。
李瑕本在找她們的身契,轉頭看去,見這丫頭長高了些,不像當年那般瘦弱,水靈嬌俏的模樣。
「年兒多大了?」
「嗯,十六還是十七?年兒也不知道,人販子交給媽媽的時候沒說年紀呢,你把衣服拉好嘛,出了汗再著了涼。想去打水給你擦汗,就是不知道水井在哪?」
李瑕笑了笑,走到榻邊坐下。
他本有許多話想說的,想說要納年兒為妾、放了唐安安身契之類。
但見她嘰嘰喳喳已進入了丫環的角色,完全沒有想要你儂我儂的樣子,他一時也懶得開口嚇她。
於是在榻上仰躺下來,枕著手聽著她說這三年的經歷,無非便是姑娘如何如何。
他對唐安安不感興趣,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聽著年兒的聲音便覺輕鬆。
到最後,年兒卻又不說話了。
「嗯?」
他抬頭看去,隻見年兒正站在那偷偷抹眼淚。
「怎麼了?方才還開開心心的?」
「年兒不是個好丫環,身契在你手上……還一直說一直說,沒規矩,不會做事,你不想要我了……不知道怎麼辦,更一直說沒完……你不要隻要姑娘、趕走年兒好不好?以前那樣罵你、踢你……年兒錯了……」
李瑕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隻好起身過去哄她。
「給我抱抱可好?這三年很擔心你。」
年兒本來還在抽泣,聞言驚愕了一下,行李便掉在地上。
「啊?」
李瑕已把她擁入懷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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