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陷入絕望與矛盾,唯有以天大的決心毅力,舍生忘死地去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是對是錯,李瑕已分不清。
那就乾脆不分了。
乾就是了……
「那好。」李瑕開口道:「我隨王將軍去。」
王堅搖頭道:「不必,襲營隻需猛士,非瑜是智將……」
「我很猛。」
李瑕的語氣稀疏平常,但十分篤定,又道:「我劍術也很高明,還會蒙語,也確實很擅長刺殺。」
「你還年輕,不怕死?」
「我不想死,也不怕死。」
王堅注視著李瑕的眼睛,帶著些審視之意。
良久。
他點了點頭,道:「好。」
事情就這樣簡簡單單定下來。
他們都已從興奮中平靜下來。
異常的平靜,像是打算好要出釣魚城踏青一般……
「真帶我去殺蒙哥?!」
半個時辰後,聶仲由驚呼一聲。
「噤聲。」李瑕道:「此事不宜讓太多人知曉,你先平靜下來。」
「好。」
聶仲由重新坐下,深吸了幾口氣,最後卻是咧嘴笑了一下。
他那冷峻的臉,笑起來也不好看。
「我忽然想到初見你的時候,我到錢塘縣牢去挑選幫手……猶記得你說讓我帶你去做事時的眼神。」
聶仲由回憶著,頗為感慨。
「如今,已是你帶我做一番大事了。」
李瑕雖未笑,眼中也有笑意,道:「我沒騙你,我做事經常能做成。」
「這次也能成?」
李瑕搖了搖頭,道:「機會太渺茫了。」
「但王將軍也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不是嗎?」
聶仲由書讀得不算多,近來卻每喜歡拽文。
他以前在臨安時不喜文官,到了川蜀卻發現,文官也有能打仗的,也看得通透了。發現人品好壞,與各人有關,非以文、武區別。
提到王堅,李瑕點點頭,道:「他確實是猛將,值得敬佩。當然,在蒙人眼裡,他一定是個瘋子。」
聶仲由道:「張弘道俘虜過我時,每次提起你,也罵你作『瘋子』。」
「我不瘋。我那是陷入絕境,隻能拚命去搏。」
李瑕基業草創之前,確實是像瘋子一樣拿命去拚,但他本身其實很冷靜。有些看起來危險的事,他都是做好了許多備用計劃才去冒險。
隨著實力的增長,他打仗時已很少衝鋒陷陣,也越來越少有孤身行動。
成親之後,他還更加愛惜自己。
聶仲由卻看不明白這其中的不同,道:「在我看來,你與王將軍一樣。」
「不一樣的。王將軍是願為大宋社稷死。我不同,我拚命是為了活命。」
李瑕已開始漸漸向聶仲由表露不臣,暫時也隻到這個分寸。
也許之後,他還會明目張膽地說「我不會為了大宋社稷死」。
活下去再說……
聶仲由卻對李瑕很有信心,道:「但有了你幫手,王將軍這次或許真的能成。」
「我也是這般期待啊。」
李瑕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他始終覺得,王堅偷襲蒙哥的計劃並不周全。
「隻靠刺殺,必有反噬。」李瑕喃喃自語著,似隱入了沉思。
聶仲由默默等他沉思了一會,卻見李瑕忽然起身。
「你去何處?」
「我到釣魚城裡轉轉,找些物件。」
「我幫你。」
李瑕搖了搖頭,道:「頭緒還未理清,我先看看……這樣,你先挑選人手。」
「好,要帶哪些人?」
「當然是軍中最精銳,最敢死之士……」
若說史天澤再次偷襲奇勝門,是歷史的慣性。
那麼,李瑕一次、兩次接連阻止了馬軍寨的失守,便是連這慣性都已被他打破。
蒙哥已不會再有在馬鞍山上築望台、被砲石的砸到的可能了。
李瑕卻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不知道他正在尋找的歷史走向已完全偏離。
若問這其中還有什麼沒有改變。
大概是這場風雲際會之中一個又一個的人。
他們還在奮不顧身、赴湯蹈火,一如往初。
……
王堅走過一個個將士麵前,血從他破開的傷口中流下,他渾然不覺。
「現挑選敢死之士,家中獨子且父母妻兒在者,不用;娶妻室未得子嗣者,不用。出列者當知,此番有去無回。」
話音才落,已有一校將當先而出。
「將軍當我等畏死耶?!龐順忠,願往!」
「向厚,願往,有去無回就有去無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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