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便見李瑕走來。
之前戰事急,沒來得及好好寒暄,此時他們連嘴裡的食物都沒咽下去,立即便上前。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先吃東西吧,坐下說。」李瑕拍了拍聶仲由的肩。
聶仲由點了點頭,又打量了李瑕幾眼, 笑了笑。
蔣金石之死,他雖悲傷。但這段日子以來, 死的同袍太多……也習慣了。
故友相見, 已成了這灰暗的軍旅生涯中少有的驚喜。
「從我們駐守青居城說起吧。」聶仲由握著手裡那小半塊鍋盔塊, 語氣更添了蕭瑟。
那邊,馬九、邱壽等武信軍部將與士卒也紛紛圍過來,不敢靠近,卻是嘀嘀咕咕。
「是李知縣。」
「已經是李知州了,很快一定還要升官。」
「不管是什麼官,跟著李將軍才能打勝仗。」
「是啊。總算又遇到李將軍了。」
「小聲點,莫擾了將軍們談話。」
「……」
這樣的氣氛中,坐在山石上的聶仲由已說完了大半年的遭遇。
林子是個嘴碎的,不時插上幾句。
「知州,往後能不能跟著你打仗?」
林子其實是有些委屈的,又道:「當年從臨安出來,說是讓哥哥也領些兵權。打來打去,結果隻剩這麼點人……沒了那麼多弟兄。」
李瑕拍了拍林子的肩,心頭亦感慨武信軍減員太多。
他已不似重生之初那般事不關己、帶著疏離。
「我們對陣的是蒙古的大汗,必然有犧牲,也必然有人叛逃。但剩下來的……是魂。」
「魂?」
「嗯,軍魂在,早晚還能成軍。」
林子不明白,但大受鼓舞。
這其實與李瑕說了什麼無關,是因過往李瑕所做的一切。
說完武信軍的遭遇,李瑕說起自己這邊卻簡單得多。
「我收復了成都,隻等擊敗蒙哥,我們收復漢中,便可休養兩年。」
平平淡淡的語氣。
聶仲由以為自己聽岔了,反問道:「擊敗蒙哥?」
「不然呢?你認為此戰結果會如何?」
聶仲由之前未曾細想過,沉思了一會,道:「我以為,朝廷能守一段時間,試著與蒙人和談,讓蒙人退兵……以往皆是如此。」
「那你小看了蒙哥的決心。」李瑕道:「這次與以往不同。」
聶仲由已完全信服李瑕,道:「聽你安排便是,接下來怎麼打?」
李瑕沉默了一會,道:「我還在做計劃,這次很難,需要時間。」
目前為止,他所做的是在彌補那些被他改變的走向。
之後如何呢?等著蒙哥死?
但,蒙哥還會死嗎?
李瑕越來越不確定……
「十餘萬蒙軍……不是『很難』,是難如登天。」聶仲由道:「你不急急,慢慢想。」
李瑕思索良久,忽道:「若實在不行,我去刺殺蒙哥。」
「非瑜說真的?」
「這是最後的下下策。」李瑕搖頭笑道:「又不是神功蓋世的大俠。」
聶仲由與林子對視了一眼,眼神仿佛在問「他是在說笑嗎?」
不怎麼好笑,但他們還是勉強咧了咧嘴,配合李瑕的無奈的調侃。
「但眼下有個思路。」李瑕道:「必須離釣魚城更近。」
再難,他眼神中總有一抹堅定,又緩緩補了一句。
「我需要知道釣魚城正在發生的一切,才能掌握接下來的局勢發展。」
他用的是「掌握」二字,若在別人聽來,隻會覺得這年輕人狂妄。但聶仲由、林子等人並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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