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宋軍將士齊聲響應道:「必勝!」
「必勝!」
「破虜!」
「殺……」
宋軍從街巷當中湧向蒙軍,氣勢已在瞬間狠狠地把蒙軍壓下去。
血不停潑灑在石板路上,甫一開戰,勝負已現……
換作旁人,很難明白蒲擇之那句「我等生於川蜀、長於川蜀」對於川兵意味著什麼。
朝廷派來的蜀帥,極少用川蜀本地人。
朝廷永遠在擔心蜀地偏遠、天府可自成一國,因此從不信任本土將帥。連兩浙路衢州來的餘玠都不信任。
但,蜀人真的很需要一個可以帶著他們「保家衛國」的蜀帥。
在川蜀局勢幾不可逆之際,他們終於等來了一個。
蒲擇之乃是三國名士「蒲元」之後,蒲元是諸葛亮的幕僚,曾於斜穀為諸葛亮造刀三千口。
蒲家歷代紮根於蜀地。
對於川兵們而言,這代表著蒲擇之不會像餘晦那樣隻顧自身前程、把蜀地弄得烏煙瘴氣然後一走了之。
餘晦還可轉任他方,但他們呢?家鄉淪喪、親朋殆儘。
他們要的,也就是個真心想贏的將帥。
隻要給他們一個這樣的將帥,便是麵對再凶狠的蒙古人,他們也能贏下來。
這不是為了向朝廷證明什麼,隻為保衛他們的家鄉。
殺聲振天……
阿答胡憤怒地看著步步逼進而來的宋軍,看著蒙軍驚慌勒馬,不停向後退縮。
他終於發現,他處在了最不利的戰場……巷戰。
巷戰之中,蒙軍騎兵無法奔跑起來,完全施展不開。
眼看局勢危急,阿答胡隻能親自衝鋒,試圖以個人之驍勇激勵士氣,挽回局勢。
他當然是極為驍勇……
「噗!」
一根長矛捅翻了阿答胡的座騎。
又是數根長矛捅下來。
「啊!」
阿答胡身受重創,怒吼不已。
他猶想挺身力戰,但宋兵比他還要憤怒得多,不停地殺向他們的仇寇。
「噗噗噗……」
一矛一矛,捅穿了阿答胡的身軀,直將他捅成爛泥。
宋兵蜂湧而上,猶不泄憤,有人仰天狂嘯,有人奮聲大哭。
哭聲與笑聲匯聚,匯成一句齊聲大吼。
「我等蜀人,豈容韃虜踐踏?!」
「我等蜀人,豈容韃虜踐踏?!」
李瑕聽著這吼聲,閉上眼,感受了到他們的激盪湧進自己的血液。
他雖不是蜀人,卻與他們血脈相連……
與此同時,箭灘渡。
劉整未睡,正凝視著深沉的夜空。
紐璘的大軍已近,隻在一兩日內便可抵達。
但劉整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家鄉……河南路,鄧州。
鄧州離宋朝的襄陽並不遠,但處在淮河的對岸,已屬於宋朝永遠不可能收復的地方之一。
劉整自出生起便是金人,他思念家鄉、也思念故國。
金人,這是他對自己最根深蒂固的認知。
若要追溯,這認知或許起於一百二十餘年之前,宋廷向金國盟訂「南人歸南,北人歸北。」
簡單來說,祖籍或出生在金國疆域範圍內的,宋廷承認他是金人,哪怕他逃到了宋境,宋廷也要使其返歸金國。
對於宋廷而言,這大概隻是一種「必須與金國和談,敢言抗金者殺無赦」的意思。
對於當時的北人而言,卻無異於被故國棄如敝履,痛徹心扉。
但也隻是對當時的北人而言了,一百二十餘年都過去了,到劉整這一輩,隻會對金國之滅亡感到痛徹心扉。
哪怕金亡後他歸了宋,也從未覺得自己是宋人。
因為宋人就沒把他當成同族,趙方「汝輩不能用,宜殺之」言猶在耳……
這個夜色中,箭灘渡的劉整嘆息一聲,無心再多想,翻身入眠。
成都城內宋軍依舊還在狂喜之中,抹著臉上的鮮血,喜極而泣。
他們高舉著阿答胡的屍體,高呼不已。
「驅殺仇寇,復我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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