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家吃燉雞。思兔.com」
李瑕與韓巧兒這一句話遠遠傳到江春耳中,江春眉毛一挑,隻覺心中百味雜陳。
他堂堂縣令自不會舍不得一隻燉雞,但「家」是他家,「燉雞」也是他的燉雞,聽人這般坦坦蕩蕩地說出來,終不舒坦。
還不可當眾反駁,以免顯得他這縣令小家子氣。
江春默不作聲,往茶樓走去。
牟珠正帶著兩個孩子下來,女眷先進了轎子,隻留下江蒼站在轎邊。
「孩兒見過父親。」
江春心中有氣,板著臉,道:「今日課業可完成了?」
「還未完成。」
「那還跑出來胡鬨!」
換作平時,江蒼或許會說「是母親帶孩兒出來的」,今日卻想著那李縣尉處事,遂應道:「是孩兒貪玩,請父親勿責怪母親與姐姐。」
江春反不好責怪他,又不知想到什麼,語重心長道:「你往日就喜多嘴,為父告誡你一句,人生在世,言多必失,所謂『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你可明白?」
「孩兒明白。」
「言多必失啊。」江春又感慨一聲,揮了揮手,讓兒子上了轎。
再回過頭,隻見李瑕任那小書童牽著衣袖,正在與幕僚護衛聊天。
「不成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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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內又是幾聲梆響,到了下衙時分。
但因白日耽擱了許多事,書吏們繼續處理文書許久,才匯送簽稿進承發房查點,再送簽押房。
夜幕降臨,蔣焴查點了值夜的衙役,以及倉庫、縣牢、巡丁、燈夫等人。
隱隱能聽到還有人在嘀咕「一劍挑數十人」之類的,蔣焴微微嘆息一聲,似在感嘆手上這些事不知還能負責多久。
江春回來後亦忙了許久,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頭也是感慨。
因想著後衙住進了李瑕,他擔心妻子女兒,匆匆簽了公文,起身回去。
路過主簿公房,見裡麵燈還亮著,房言楷還在忙碌。
江春心知這一年來房言楷身兼主薄、縣尉之職,擔子重,案牘勞形,確實辛苦。
至於今日之事會對慶符縣帶來怎樣的影響,還來不及思忖,隻等能晚間得空了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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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衙裡,一張桌子擺在院中,李瑕、劉金鎖與韓家祖孫正在吃飯。
「原以為阿郎今日該以更穩妥的手段應對,沒想到……」
「這就是最穩妥的手段。」李瑕道:「是我最擅長的。」
韓祈安微微苦笑,道:「也不知阿郎不擅長何事?」
「很多,比如唱歌,比如算帳,比如寫文章。」李瑕問道:「今日兩位先生勘查得如何了?」
韓承緒瞥了四周一眼,輕聲道:「不等回屋再說嗎?」
「無妨。」
「也好。」韓承緒道:「問了幾家商賈,有兩家願意出售船隻,大小適合,也堅固。本是造來與大理、吐蕃等地進行茶馬貿易,也運送貢茶、竹紙往江南。如今茶馬商道斷絕,對方願意賤賣。
大船上千貫,小船六百貫。這般算下來,哪怕是最小的水師,也該有兩艘大船配幾艘小船彼此兼顧,怎樣都得要六千貫以上,此外還需要改造,再訓練水手、槳工,一應器械……」
韓祈安道:「且須另建個碼頭,修築防事,地點已看了幾處,須請阿郎過去看看。」
「是,所費不小。」
韓祈安道:「還有一個問題,阿郎並無資格建立水師。但縣尉有浚疏水利與保護道路之職,阿郎或可憑此名目操辦。」
李瑕沉吟著,問道:「兩位先生是說,船隻有、名目也有,此事是可行的。」
「可行,但極難。」韓祈安道:「不過,阿郎遞封公文給史知州,或寫信回京給賈相,若批了,此事簡單。」
韓承緒四下一看,低聲道:「還是縣尉權職不夠,阿郎若為縣令,或為架空縣空之主簿。再得州署支持,此事則易成。」
李瑕道:「不急,若真讓我現在就管理一縣,我也不會。」
「話是如此。」
「至於人手……今日阿郎一劍力壓諸班,或能儘快接管城中弓羽手。」
「算是認識他們了。」
韓祈安道:「說到這個,阿郎就不怕贏了諸班,這些漢子心中不服?」
李瑕道:「人與人之間,你強他一點,他必然不服。但你若強他很多,強到他無論如何也追不上,那也就沒什麼不服了。」
韓祈安苦笑。
韓承緒撫須道:「依我看,要練水師還得再招一批人手。」
「還有長寧軍那邊隻怕有不同看法……」
說話間,江春從前衙轉回來,見了這院中情境,一愣。
目光落在桌上的雞骨頭上,江春心中惆悵,臉上卻還是泛起笑容。
「哈哈,非瑜今日打鬥一場,特讓廚房燉了雞給你補補。還想派人與你說不必等我,原來你已吃過了。」
「是,江縣令有心了,吃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