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老夫一力保你,近日始終在為你謀劃官職,你隨時可去領了官身。」
「謝丁相。」
丁大全目光落在李瑕腰間的玉佩上,撫須道:「等老夫坐穩相位,必為立後之事儘力。」
李瑕很有禮貌地笑了笑,道:「這是自然,不過。宮中與我說,此事多少也需要清流文官襄助聲援,隻靠聲焰囂張是不夠的,大義名份也很重要。」
有一剎那,丁大全青藍色的臉似乎陰翳下來。
隻論養氣功夫,他遜程元鳳遠矣。
李瑕也不再多說,擺了擺手,道:「當然,眼下談這些還早,且靜待時機吧。」
氣氛仿佛是凝固了。
終於,丁大全笑了笑,揮散李瑕那能與宰執旗鼓相當的氣場,重新主導兩人的談話。
「不談這些了,後日是中秋,你回府吃飯。」
這「回府」二字,仿佛李瑕已是他丁家孫婿一般。
李瑕卻是道:「我打算明日便啟程赴任,不知一應章程今日能否辦妥?」
丁大全身邊的心腹們聽了,紛紛臉色一變,已有些忍耐不住。
李瑕也知不能太不給丁大全麵子,又補充了一句,解釋道:「我還是早點離開為妥,免得與誰再起衝突,誤了丁相拜相的大事。」
「你這孩子,想得周到,也好……」
旁的,丁大全也懶得再多說,吩咐人帶李瑕去辦。
直到看著這筆挺少年離開公房,他那張青藍色的臉終究還是陰沉了下來。
「丁相。」有心腹湊上前,低聲道:「這小子也太不識好歹,有些年未見有人敢在丁相麵前這麼囂張。」
丁大全忽然笑了笑,仿佛很大度。
「少年人嘛,未經磨礪,有氣性,且等坐穩了相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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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芯巷小宅。
韓承緒眯著老眼,提筆在紙上畫著,規劃著名北上的路線。
他始終覺得,李瑕能帶他們從北麵歸來,再投奔北麵並不會更難。
身為金國遺民,哪怕在宋境呆了近二十年,他始終沒有得到認同感。
不是說江南不好,而是他的根在中原。
此次李瑕被通緝,韓承緒反而有種「這是趙宋逼的,那就叛了它」的痛快感。
忽然,隻聽門外一陣動靜。
聽到了韓巧兒的歡呼,似在喊「李哥哥」。
之後,滿院隻有劉金鎖的大嗓門,把別人的聲音全蓋下去。
「哈哈哈哈……」
「小郎君你知道嗎?就在剛才,哥哥的任命已經下來了,武信軍準備將,這也太摳門了吧!還即日動身,我和柳娘的婚事還沒辦呢,就因為擔心你耽擱了,煩死我了……」
「哈哈,你果然當上縣尉了!奸黨就是不一樣啊,沒功名也能當上文官。但這宅子還有五日的租金沒要回來呢……」
韓承緒來不及放下毛筆,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在看到李瑕是堂堂正正邁進大門的一個瞬間,他隻覺心緒複雜,一時難言。
花白的胡須被微風吹得有些淩亂,老眼裡也滿是淩亂。
一直以來,韓承緒自問是最了解李瑕能耐的人。
少年智勇,膽魄、心誌遠遠超乎常人……他有時也會想自己是否高看李瑕了。
到了這一刻,他才知道,李瑕竟比他所想之中更有手段。
當朝宰相奈何他不得,連堂堂嗣王也奈何他不得?
毛筆掉落在地上。
韓承緒走上前,喃喃道:「小郎君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哈哈哈!」劉金鎖大笑道:「韓老你看你,都驚呆了,這有啥稀奇的?我早說過,他不會有事嘛,我早就知道。」
「你知道個屁,你是啥都不懂。」林子大罵。
一片歡鬨之中,李瑕笑了笑,轉頭間忽看到高明月。
因見了她那眼中的深切的關懷,他愣了一下,潛意識裡忽然浮起一個閃念。
「以後若娶了這白族姑娘,那也是想要納妾的,難得在這個時代……」
也就剎那一閃,李瑕將這胡鬨的破念頭揮散。
要去的是兵危戰凶之地,且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想這些做什麼。
不縈於懷,不縈於懷。
「明日是中秋,但我們要動身啟程。這樣,我們提前過個節,今夜在臨安城好好逛逛、採買物件,到豐樂樓吃飯。」
眾人沒想到李瑕一回來,別的不說,開口竟是說這個。
「臨安城有啥好逛的。」劉金鎖頗煞風景,嚷道:「又擠又花錢。」
「閉嘴吧你,去豐樂樓吃飯有甚不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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