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方叔已閉上眼,臉上泛起頹然之態……
「我們沒有通敵叛國!左相害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他害我們!」劉金鎖大哭不已。
聶仲由沒有說話,無力地趴在地上,固執將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
趙昀目光掃過大殿,依舊感受不到李瑕的情緒起伏,卻能深刻地感受到聶仲由的忠心。
其人口不能言,但歷經艱險一定要回到宋境,遭受冤枉無比悲憤還依然忠心……趙昀感受得到。
趙昀起身,趿上鞋,走向聶仲由。
「陛下。」群臣連忙上前相護。
趙昀卻已親手扶起了聶仲由。
聶仲由滿麵淚流,張了張嘴。
聲音沙啞含糊。
趙昀卻知,那是一聲「陛下」。
而聶仲由這一聲陛下,比剛才群臣假惺惺的呼喚顯然真摯得多……
趙昀冷冷睥睨了謝方叔、蕭泰來一眼,問道:「爾等言,仲由欲行刺朕耶?」
「陛下!」蕭泰來慌忙跪倒,「臣惶恐,臣……」
謝方叔原先還在危坐,已然連忙起身。
忽聽官家又喝了一聲。
「壯士歸來!爾等汙其為叛國細作耶?!」
謝方叔慌忙跪倒。
「臣……臣……」
「臣監察禦史吳衍,懇請陛下重懲謝方叔!方叔公器私用,以私隙殘害忠良,結黨交黨,置國事於罔顧。陛下明燭事幾,豈可墮此輩蒙蔽術中,何忍以祖宗三百年之綱憲,而壞於此小人之手耶?!」
吳衍手中沒有奏摺,竟是將今日聽到的太學生劉芾的上書改了幾句,反而彈劾起謝方叔來。
「臣監察禦史朱應元,懇請陛下重懲謝方叔!方叔先罷趙葵、吳潛,今唆使洪天錫、蕭泰來等人構陷忠良,迫害內廷,意在去陛下耳目手足,架空天子,獨攬朝綱,步史彌遠、史嵩之二權相之後塵……」
賈似道將蛐蛐籠收進袖子裡。
他知道,官家今天不會有興趣再和自己鬥蛐蛐了。
朱應元的彈劾,終究是對了。
官家平生最恨史彌遠叔侄那樣的權相,今日經此一事,再提到二史,聖怒滔天,謝方叔已辯無可辯。
丁大全的目光已落在了謝方叔剛才坐的位置上……
「還不快將李瑕放開。」趙昀喝了一句,拍了拍李瑕的肩,道:「你不錯。」
這是彰示信任之意。
「謝陛下。」
趙昀轉身走向禦榻。
又過了片刻,摁著李瑕的禁衛才鬆開了手。
李瑕轉頭看去,隻見那兩冊情報還擺在遠處的案幾上,沒有人去翻閱。
目光再一轉,他看到張文靜的那張彩箋正被一個老官員握在手上。
彼此距離並不遠,殿上群臣還都在慷慨激昂。
李瑕於是邁了一步,伸手接過彩箋。
那老官員竟是不鬆手。
「冒昧了,敢問,能還了我嗎?」
「老夫江萬裡。」
「是,見過江公。可將這個還我?」李瑕低聲道。
江萬裡笑道:「你不該此時向老夫討要,影響前程。」
話雖如此說,他終是鬆開了手。
李瑕拿了那彩箋收起來,禮貌地點點頭,低聲道:「多謝。」
亦有人看到了李瑕與江萬裡的小動作,也沒說什麼,隻記在心裡。
……
趙昀在禦榻上又坐了下來,神情冰冷。
謝方叔伏地良久,終於等到了群臣義憤填膺的聲音一點點歇下去。
他抬頭看向了官家,隻在官家眼中看到了冷意。
到了嘴邊的辯解之詞已說不出來。
他張了張嘴,開口隻有幾個字。
「臣……乞骸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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