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原本還不知道道士裏麵還有區別。
正經皈依在道觀中修道的,才能被稱為“XX子”,擁有正經道號。
而不出家的俗家道士,隻是入門,隻能稱“居士”。
還有更隨意一些的,隻要信就可稱“信士”。
“我麽……”“歸雲子”笑了笑,“我那時候才剛畢業,走在路上有個老道士跟我說與我有緣,我將來能做大事,讓我跟他入門。”
霍言懵懂睜大眼睛:“你就跟他去了?”
“嗯。”“歸雲子”得意一晃腦袋,“當然我肯定沒信他啊,我就是想著這老頭肯定是個騙子,我開個錄音拿下證據到時候直接報警那才是功德一件!”
他乾笑兩聲,“誰知道他真是個道士。”
“我跟他爬了兩小時山才到那小破觀裏頭,我想著來都來了,他也說不收錢,我就……”
霍言神色複雜:“入門了?”
“嗯。”“歸雲子”含糊地應了一聲,眼神亂瞟,“他說、他說能給實習證明。”
霍言:“……”
“你們也不用這種眼神看我吧!”“歸雲子”強調了一句,“你們這群學院城出身的人當然不知道我們這種學渣的痛苦了!”
“我要是拿不到外麵的實習證明,我就得……”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回家拿我家公司的實習證明!”
霍言扭頭向江策求證:“他是不是故意在炫耀啊?”
遊淼淼麵無表情:“不用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咳咳。”“歸雲子”露出靦腆笑容,“哎呀,怎麽會呢,我家又不是‘方舟之核’那樣的大集團,頂多算是個暴發戶。”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在道觀裏當了一陣子道士……”
“所以。”霍言恍然大悟,“你不是‘歸雲子’,你是小師弟‘隨雲居士’!”
“那我們是不是該改口了?”
“改什麽,都叫習慣了。”“歸雲子”懶洋洋一擺手,“還叫歸雲子就好了,反正……”
他嘀咕一句,“我本來也想讓人記住他。”
“拚上性命從一片死局遍尋生門的是他,如果這一次……我們當真能贏,那我也算是有‘從龍之功’。”
他又沒個正形地笑起來,“說不定以後得上教科書,這功勞就記在‘歸雲子’賬上。”
霍言覺得自己該配合笑笑,可他沒由來覺得悲傷。
他張了張嘴,還是按照對方的意思,叫了他“歸雲子”。
“歸雲子,他真的死了嗎?”
“死了。”“歸雲子”垂下眼,背對著他們,“他剛回來,就是性命垂危,被送進了醫院,一夜之間身體機能衰敗成八九十歲的老人,怎麽也查不出來是怎麽了。”
“我去看他……”
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我當時還怕他悶得慌,偷偷找了輪椅帶他出去轉轉。”
“他、他把一切都托付給我。”
他搓了把臉,眼眶發紅,臉上確實一如既往不著調的笑,“哎呀,我師父說不定還真是個老神仙,他當初就說我將來能做大事!”
“你看,還得是我。”
他說完,像是迫不及待往下一跳,拍了拍手安慰他們,“放心,我師兄保不定都投胎了,攢了那麽多功德,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個大富大貴之家等著降世呢。”
“人都死了,管那堆骨頭渣子乾什麽,不如圖謀以後,讓我師兄生在太平盛世。”
他笑嘻嘻比劃,“況且我們那山是真高,要去得爬兩小時!算了吧!”
霍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你們、你們先聊會兒,我去……”
他覺得這會兒用“安慰”也不對,用“開導”也不對,但他知道,這會兒他得去。
江策輕輕點了下頭:“嗯。”
但幸好,他說不出來,江策也知道他的意思。
霍言趕緊往前兩步,追上歸雲子的腳步。遊淼淼和江策站在原地,遊淼淼忽然開口:“江策。”
“徐笑笑有話跟你說。”
江策略微挑眉:“什麽?”
他不是驚訝徐笑笑居然有話要跟他說,而是驚訝,這話居然要遊淼淼轉達。
“她先找了我,問我為什麽沒說。”遊淼淼回過頭,無奈聳了聳肩,“我是霍言的朋友,這種話怎麽能由我來說。”
“不過就像歸雲子說的,聰明人一多,有些事想糊弄也糊弄不過去。”
江策擰起眉頭。
“他自己也告訴你了。”遊淼淼深深看他,“未來如何,說到底還是人自己選的。”
“人改不了這道題他怎麽選,但能改給他的選項。”
……
霍言摸到了歸雲子身邊。
他背對著霍言,捏著張紙,忽然用力擤了擤鼻涕,回過頭嬉皮笑臉:“喲,你來了?不會以為我哭了吧?”
霍言默默在他身邊坐下:“也不用這麽用力。”
歸雲子擦了擦鼻子:“不用力擤不乾淨。”
霍言隻是看著他。
歸雲子訕訕笑了兩聲:“哦,演技用力過猛了啊?”
霍言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