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才早上七點。酒吧正在喝酒跳舞的男男女女,看見他們這群來者不善的人,紛紛噤聲給他們讓路。
也有個別膽子大的,悄悄探頭看。
“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
“他們要做什麽?混社會的吧,一看就不好惹。”
少年挨個踹開包間門,包間裏不斷有人謾罵出聲,卻在看到這群凶神惡煞的人以後,訥訥閉了嘴。
柏正踹到第六間的時候,終於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昏黃燈光下,包間裏咒罵聲喝彩聲一片。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尖叫著,被一個戴著金鏈子的男人壓在身下,她裙子被撩到了腰部,滿臉淚水。
金鏈子男人聽到門被踹開,不悅地回頭,下一刻,他連人都沒看清,就被人踹飛出去。男人痛叫一聲,覺得五臟六腑都快裂開,他大喊“哪個不要命的,敢在老子地盤上撒野!”
然而話音還沒完,冷冷沉沉的鋼管乾脆利落地敲擊在他手上,為首的少年漫不經心偏了偏頭,隱在頭盔後的嗓音張狂“弄他們。”
他身後的人全部動了。
金鏈子慌忙對著小弟們大叫出聲“一群廢物東西,還看,乾死這小子啊!”
這句話仿佛是個訊號,嚇呆的小弟們慢半拍一擁而上。
酒瓶被打碎,頃刻間酒味兒彌散,戰局卻是一邊倒,這群闖進來的少年身高腿長,下手死狠,壓著金鏈子男人和他的小弟打。
混亂中,角落中一個存在感不高的少女抬起了臉。
喻嗔捂住發暈的額頭,跑到沙發上那個白裙子少女身邊去。
“別哭了,沒事了。”
她給女孩子把裙子整理好,女孩子依舊嚶嚶哭個不停。
喻嗔滿臉血。
她額頭破了一個小洞,現在血乾了,看著特別嚇人。
沙發上的女孩子,名字叫丁梓妍,長得挺漂亮。身上還有酒氣,她無視了喻嗔的安慰,一個勁兒柔弱地落淚。
喻嗔頭疼得厲害,見她沒事也就沒再去拉她。
事實上今晚這件事,對於喻嗔來說完全是飛來橫禍。她一家才從小鎮來t市,哥哥突然發病,她不得不外出給他買藥。
路上看見走路搖搖晃晃的丁梓妍被人強行帶進酒吧,周圍沒人敢救她。
喻嗔一咬牙報完警,決定幫幫這個女孩子。
她身上帶了胡椒粉,趁亂撒在金鏈子男人眼睛裏,金鏈子邊咒罵邊吸氣洗了十多分鍾眼睛,這才爭取到了丁梓妍獲救的時間。
而喻嗔額頭被酒瓶子砸破,她咬牙沒吭聲,等待著救援。
她想象過獲救的場麵,卻沒想到來的是一群武力值強橫的少年。
等腦海裏沒那麽暈,她抬頭便看見了柏正。
這一年的柏正十八歲,他一手拿著沾了血的鋼管,另一隻手摘下頭盔。
他頭發剪的很短,有幾分駭人的匪氣。昏黃燈光下,他脖子上文身若隱若現。薄唇微微勾起,落拓不羈。
儘管這樣張狂的外貌並不符合喻嗔的審美,但平心而論,他確實挺帥。
他踹了一腳金鏈子“爺是柏正。”
算是回答了金鏈子最初問“是哪個不要命的”這問題。
金鏈子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聽到這個名字狠狠抖了抖。
本來剛剛還想著來日報複回去,一聽這名字,他心都涼了半截。這混世大魔王家世背景之強大,不是他敢惹的。
他今天,不會踢到鐵板險些碰了人家女朋友吧?
柏正身後,黃色頭發叫喬輝的少年笑嘻嘻走到沙發邊“丁梓妍你沒事吧?”
丁梓妍淚水又下來了,哀傷地看著柏正,喃喃道“阿正。”
她這一聲呼喚,感情百轉千回,甚至有幾分可憐,讓包間裏安靜了一瞬。
柏正沉默許久,神色晦暗不明,最後輕輕嗤了一聲,走上前脫下黑色外套丟給她,把人抱了起來往外走。
走了好幾步,柏正聽見喬輝高亢驚訝的聲音“正哥,包間裏還有個鄉下丫頭!她這……噗哈哈哈……”
柏正回頭,果然看見一個灰撲撲的少女站在沙發後麵。
喻嗔聽著這群少年爆笑,她輕輕拽緊衣角,抿了抿乾燥的唇。
喬輝誇張地道“天啊,這個妞兒也是金鏈子的品味嗎?也太重口了吧,簡直八十年代小村姑啊。”
眼前的“小村姑”喻嗔滿臉血,厚重的劉海兒遮住眉毛眼睛,穿的衣服是灰色的布褂,配上一條肥大的黑色闊腿褲。
燈光本就昏暗,加上她滿臉駭人的血,看不清長什麽樣。但是單單這身打扮就讓喬輝開了眼界。
“金鏈子牛逼啊,這種都能下得了口。”喬輝挑眉,嘖嘖稱奇。
柏正盯著喻嗔,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喻嗔讀懂了他對自己的的輕蔑和譏笑。
喻嗔看了眼他懷裏的丁梓妍,這個城裏的姑娘確實光鮮體麵。然而此時丁梓妍緊緊拽住柏正的襯衫,也不知道是受了驚嚇還是忘記了,她沒有開口為喻嗔這個“救命恩人”辯解一句話。
喻嗔即便懵懂,此刻也明白了,她約莫救了一個不太好的姑娘。
至少此刻開始,喻嗔沒法喜歡她。
少年們的取笑並沒有使喻嗔感到難堪,她的衣服確實不好看,畢竟身上穿的是劉嬸嬸年輕時的衣服。地震以後,故鄉變成廢墟,能有衣服穿就不錯了,她心裏隻有感激,並不會覺得因為衣著就得低人一等。
她並不多話,撿起來散落在地上的藥品,小心放進兜裏,繞開他們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