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第一堂課(1 / 2)

死靈學院有一個很奇怪的傳統。

無論剛剛入學的死靈學徒天分如何,不管他是在詛咒係方麵有著遠大的前景,還是在血係魔法方麵有著突出的天分,亦或是對死亡幽能的感知異常敏銳,不管怎麽樣,學徒們的第一堂正式課程,所學習的第一種死靈法術,永遠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召喚骷髏。

在導師的教導下,以一具人類的屍骸作為施法材料,喚醒一隻骷髏兵。

雖然顧忌到諾倫大6主流人族的感受,死靈一係的施法材料大多使用從史隆長城運來的獸人骸骨,這些源源不絕極其能生且級強壯的綠皮生物是比人類屍體還要優秀的施法素材但是不知為何,學徒們第一堂課程的施法材料,永遠都是人類的骸骨,誰都沒有例外。

西格瑪也同樣沒有例外。

那一天,是人生第一堂正式的死靈法師課程,在家人的勸說和自己的考慮下已經有些認命的西格瑪忐忑不安、勉勉強強地坐在聽講席上,左看右看著身邊坐著的麵無表情的死人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著導師的講課內容,在導師的講授中,他第一次直觀地認識到了自己堪稱恐怖的死靈天分,因為當大禮堂的同學們還在導師的引導和指點下努力地催動精神力來引導魔力流轉時,他已經依照導師的講述和自己的理解,死亡之力猶如流水般順暢地流轉著,刻下了精致完美的法術模型。

看著導師驚訝中帶著欣慰的表情。感受著旁邊一群死人臉們投來的震驚的眼神,西格瑪在那一刻有些施施然,他那時產生了一個念頭。他覺得做死靈法師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這似乎很強大的天賦不能就這麽浪費了。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就灰飛煙滅了。

完成了法術模型篆刻之後,代表著理論課程內容的終結,接下來的是實踐。

大禮堂的天窗打開,一隻隻石像鬼托舉著巨大的盤子從天而降。將實踐法術所用的施法材料放在了每一個學生的身前,接下來,這些新晉的死靈學徒們要將鐫刻好的法術模型投射在冰冷的屍體中。讓負能量浸透這屍體的每一塊骸骨,喚醒其中的死亡幽能,匯聚殘破的靈魂之火,從血肉中複蘇由二百多塊骨骼組成的不死戰士。

當蓋住屍體的白布被煉金傀儡掀開時。西格瑪的心臟在這一瞬間險些停止了跳動。

不是想象之中的獸人骸骨。而是人類,已經死去的人類的軀體。

那屍體緊緊地閉著雙眼,麵容上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嘴唇微微抿起,整個人因為死靈法術的防腐處理而呈現出詭異的蒼白這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西格瑪與他素不相識,不知道他為何而死,又為何成為死靈法師們的施法材料。不知道他這一生為何潦草謝幕,不知道他是善良還是邪惡。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如何將他養大,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會不會因為他生前死後的遭遇感到哀傷和心痛,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所遇到的、關心的、結交的甚至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們,哪一天會不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死亡國度,成為死靈法師們消耗眾多的施法材料中的一員,更不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成為周圍這些淡然冷血的人們,能夠將同類的屍體看作是純粹的消耗品,就算哪天突然現出現在試驗台上的施法材料是自己少年時代所結識的朋友,隻是歪了歪頭說了句真可惜,就麵不改色地重新開始手頭的工作

周圍的同學們專注異常、小心翼翼地將聚靈陣沒入眼前的同族的屍身之中,令人頭皮麻的響聲哢嚓哢嚓地響起,仿佛有一隻吞噬血肉的怪獸正在慢慢掙脫蛋殼,血腥的味道開始大禮堂中彌散,周圍的一切宛如最恐怖的噩夢在一個個身披灰袍神色專注的年輕人們的控製下,一隻隻骷髏兵破開血肉的束縛,惡心的體液和黑色的血液湧出,早已經壞死的肌肉破裂翻轉,一隻隻仿佛來自於幽冥的骷髏掙紮而起,左右搖晃著空洞的腦袋,深幽的眼窩中燃燒著綠色的靈魂火光而那些,那些將同類的屍身損毀,褻瀆著死者的身體,召喚出了甚至還連著血肉筋骨的骷髏的死靈法師們,居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我,而我竟然要成為他們的一員?

那是西格瑪這輩子第一次逃課。

課堂上的經曆,也徹徹底底地激起了西格瑪的反抗情緒。

然而這也終究成了一個例外:西格瑪是阿特拉斯死靈學院自成立以來,位沒有完成第一堂召喚骷髏課程的學員,在那以後的幾年中,也從未有人向西格瑪提起這件事情,也沒有誰想要讓他用人類的屍體重新完成這項“傳統”,而當西格瑪實在按捺不住好奇,詢問這一項“傳統”到底有什麽意義時,被他問到的所有人,都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搖頭不語。

隨著這幾年跳鬨揍打的逃學大作戰中,對於當初的疑問,西格瑪也隱隱抓住了一些頭緒,他能夠感受到當初壓下此事的大師們的苦心與對他的期望,但年輕的死靈法師卻默默地祈求著,祈求他永遠不需要明白那第一堂課的意義。

直到今天。

今天,他與姬莉和福特馳馬出鎮,想要回到當初定好的會合場所,去接應那些聯絡散居點的人們,由於昨晚山洪暴,緊急態勢之下,白河村車隊緊急撤離,雖然曆儘辛苦甚至犧牲,終於將村民們成功地送到了晨光鎮,但還有五隊人馬不知道車隊撤離的消息,這就是西格瑪此行的目的將掉隊的人們接回來。

然而他們遇到了麻煩。

隨著低聲的吟唱,土元素開始活化。泥濘的土地上隆起一列疏散的土層,被水浸得宛如泥漿堆砌,鬆散到一腳就能踹塌然而下一瞬間。一道寒冰射線橫掃而過,驅散熱量的法術將混合著水與土的牆壁牢牢凍住,將從潰口衝出來的洪流牢牢擋住,西格瑪抹了一把臉上淋漓的雨水,向著被嚇傻了的村民大聲吼道:“快往前跑!跑上那個高地!”

他已經無暇用奧術護盾擋開雨水了。

不遠處聖光繚繞,姬莉一劍將傾倒在地的大車劈開,從車底下拖出了呻吟著的人。用聖光止住血之後,交給了旁邊哭泣著的婦人,叫道:“那邊有匹馬!馱著他往高地跑!”

場麵一片混亂。在狂暴的大雨中,無數的人哭喊著,無數的人咆哮著,無數的人掙紮著。遠方轟鳴作響。極目遠眺,能隱約看到一線銀色的洪流層層而來,不斷增長的降雨量終於出了本地水文的承受範圍,最終轟然塌潰,河流,山川,土丘崩塌的儲水匯聚在一起,小範圍地爆著。並默默積蓄著摧毀一切的洪峰。

“下車!所有人下車!把車留下!其他人快跑!去前麵那個高地!”奧利弗一把將差點摔倒的男人扶起,將車上的老人和孩子一個個抱出來。然後揮劍砍斷車轅,將孩子抱上牛背,這大牲口性情溫和,又有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察覺到後方即將到來的恐怖危險後,開始小跑起來,奧利弗送走了這一家子後,用力將車推翻,又挑了幾塊石頭堆上去。

“能擋一點是一點”他喃喃道,轉頭看著那邊的元素光輝,扯著嗓子喊起來,“西格瑪先生,我感激你,但你們不該來的!”

“我圈圈你個叉叉,現在說這個有你媽的鳥用!”西格瑪騰空而起,又在一處地方豎起了一道凍土牆,聽了之後回頭咆哮道,“還不趕緊救人!”

奧利弗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狂笑起來:“說的沒錯!如果這次我有幸活下來,回去請您喝酒!”

說完之後,晨光鎮的傭兵領袖反身衝去。

他負責的村落距離晨光鎮最遠,卻沒有生什麽意外的垮塌事故,但今天按照計劃向晨光鎮撤離時,於行進的路上突然遭遇了洪水的襲擊,若不是西格瑪帶著一群傭兵突然出現並指明避難的方向,恐怕這一村的人們就會在慌不擇路中被洪水吞沒,十不存一。

“你們運氣好,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們就已經撤走了!”西格瑪飛身來到他身邊,與他一起並肩奔跑著,查看著四周有沒有需要幫助的人們。

在現洪水到來之際,於大路上整齊行進的車隊瞬間崩潰,村民們或從車中跳下,拚命往道路一旁的高處奔跑,或直接催動牲口,向道路另一側的平地奔去,這一瞬間所有的威望和指揮統統沒了作用,所有人的心中隻剩下了逃命,這無疑增大了傭兵們的任務難度。

如果不是西格瑪帶人突然衝出來,向人們指明方向,村民們大概就會在盲目的四散奔逃中被惡劣的天氣、混亂的環境和身後的洪水追上並吞噬掉吧。

但此刻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人們在與洪峰賽跑,在與死亡賽跑。

遠方的洪流如同潮水一般,一而來,一道洪流被遼闊的平原所分散吞噬,但是下一瞬間,又有更多的洪水加入到這一場不可阻擋的狂歡之中,越來越凶猛,從山間,從平原,衝上丘陵,衝斷樹木,人們尖叫著,躲避著,奔跑著,哭泣著,哀求著,詛咒著,雖然有幸運兒在這之前已經衝上了那救命的高地,但洪水還是來了。

一層洪水浸過腳下的土地。

第二道湧來時已經沒過了腳踝。

很快,腳下的泥濘提醒著死亡的迫近,但柔弱的人類隻能選擇拚命地向前奔跑,哪怕知道一切隻是徒勞,卻不肯放棄猶如火苗般微茫的希望。

“逃不掉了嗎”西格瑪看著腳下越來越高的水流,歎了口氣,如今的魔力還剩下大約六成,靠著滑翔的話,甚至足以讓他直接飛回晨光鎮,這種程度的洪水隻要不硬擋。抱著一塊浮木順勢漂流,甚至黑鐵劍士都有很大可能活下來,但是這裏的村民

他歎了口氣。拍了拍身邊奧利弗的肩膀,轉頭看到了姬莉,聖騎士舉了舉手中的盾牌,示意他放心,而與西格瑪一起前來的福特手下的傭兵們,也各自做好了抵禦洪水衝擊的準備,這洪災雖然猛烈。但還沒到那種吞噬一切的程度,隻要不像傻瓜那樣硬擋,以這一群人的實力。一定可以順利地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