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二章·「紅心皇後。」(2 / 2)

難道霖光時時刻刻在接受情感共鳴嗎?這怎麼可能不瘋?

「轟--!」

就在霖光連結軟管的下一刻。

霖光忽然轉身,一抬腳,突然把旁邊含笑的神明給踹了出去。隻聽「嘩啦啦」數聲玻璃碎裂聲,神明以倒栽蔥的姿勢被這一腳踹了出去,撞破一邊的玻璃,消失在大廈的高空夜色中。

被踹出去前,神明臉上甚至仍然保持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沒想到自己會被霖光突然一腳踹出去。

大廈的嗡鳴之中,窗外暴雨拍打玻璃的喧囂都顯得曠遠。遼遠的夜空雷霆隱沒,似一條伏首的蒼龍。

寒風與暴雨順著被踹出的玻璃豁口湧入,腳下漸漸積起了水泊。霖光收回腿,臉上有種解氣的表情。

蘇明安順著玻璃豁口向外看去,茫茫夜色中,連城邦的星點燈火都難以窺見,稠密的雨幕擋住了視線,至於神明,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去。

「……」蘇明安手中捏著的空間震動都略顯侷促,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這道攻擊甩出去。

末了,蘇明安隻能說:「好踹。」

這應該不是霖光和神明談崩了,霖光這一腳應該隻是泄憤,不是真的要決裂。

「你開心嗎?」霖光的胸前劇烈起伏著,臉上滿是發泄過的暈紅。他看向蘇明安。

「再來幾腳。」蘇明安點頭。

「好,等他回來,我再踹。」霖光說:「踹多少腳你會留下來?

」蘇明安搖搖頭:「這不是一個計算題。零乘任何數都是零。」

霖光又道:「你不願意留下來_是因為對你而言,這不是個好結局嗎?你好像一直很執著於一個完美的結局。」

「當然,這是我的任務。「蘇明安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存活於世的使命。

霖光的視線隱隱顫抖,像是一寸寸白晝逐漸隱沒於夜色。他的拳頭緊了緊,手腕的白色絡子「叮當「響。

「那過程呢?」霖光問道:「這個結局之前的你生命中的過客呢?短短二十天裡,幾十個副本中的我們這種過客呢?」

蘇明安微怔。

霖光好像突然開了竅?

以前霖光什麼都聽不懂,「愛」是什麼也聽不明白,就像個傻乎乎的二愣子。現在卻是連世界副本這種概念都清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霖光好像確實在越來越「完善」。

無論是精心練習過的笑容、上千幅日日夜夜繪製的畫,還是這些言語,都在變得越來越靠近正常人。

但是已經太晚了,無論是僅剩兩三天的副本時間,還是如今終章的歷史進程,對於霖光的緩慢進步而言,都已經太晚了。

這個夜晚過後,不是黎明誕生,就是漫漫永夜,不會再存在中間數。他們之間的拉鋸已經到了頭,不可能有雙方都得償所願的結局。一方的美好結局對於另一方隻是噩夢。

「你喜歡好的結局?「霖光問。

「當然。」蘇明安說。

「可我看了許多龍國書。水泊梁山,好漢們被朝廷招安。三國演義,我看到最後也沒看到漢室存續。祝福中,祥林嫂的孩子沒了,自己也在絕望中離世。為什麼文學總是喜歡悲劇?「霖光問道。

蘇明安委實被震驚了。

——他以為《天線寶寶》頂了天了就是霖光的格局,沒想到霖光還能看懂書?

「文學中,悲劇最為刻骨銘心,是以文學者總願意譜寫悲劇,讓人難以忘懷,這樣一來,文字就於他們的腦海裡永恒。」蘇明安說:「歡喜大團圓固然好,但誰會長長久久地記著?」

「我。」

霖光突然說。

他靠近一步,手放在前胸的漢服交領,貼近心臟處。他脖頸處青紫的傷痕好像被加深過幾次,愈發嚴重。

「我會記得。」霖光說:「如果是放在自己身上,我希望還是好結局。」

「但是不可能。」蘇明安說。

「為什麼不可能?」霖光的聲音拔高,壓迫感愈強。他漲滿血絲的瞳孔死死盯著蘇明安,聲音像哽著:「怎麼不可能?你從沒了解過我,路維斯。」

蘇明安的耳邊滿是冰冷的風。

他看見一隻緋紅的蝴蝶在空氣中緩緩地扇著翅膀,一下,兩下,就像一團跳動的火。

它停留在霖光的肩頭,點綴著那身顏色沉悶的黑漢服,蝴蝶的眼睛很難讓人瞧見,但蘇明安就是以為,這一瞬間它也在看著自己。

「——我為什麼要了解你?」蘇明安隻是看了一眼,就強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去追隨那隻緋蝶。

霖光沉默了片刻,緩慢道:

「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究竟怎麼才能感受到積極的感情。」

「人類崇拜你又壓迫你,總想犧牲你,想讓你跳下世界邊緣,想讓一個假貨鳩占鵲巢。」

「但你卻總是一次又一次拯救他們你明明說過愛是去死,可我在試著去死時,除了疼痛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我在這個世界活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無比痛苦,這裡對我而言是個地獄,隻有你讓我感到熟悉。」

「這幾十年來,我在旅行中救過很多人失去親人的孩子,流離失所的流民,被追殺的傭兵團。很多很多人,多到我都記不清了。」

「我救了那麼多人,但沒有一個人回頭救我。」

「如果說友情就是救贖——」

霖光的聲音顫抖著:

「你救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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