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四章·「明安,媽媽好痛苦啊。」(2 / 2)

蘇明安睜開了雙眼,揉了揉太陽穴。

他看了眼係統時間,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會。

【早上好,安醬!現在是淩晨時分四點三十二分!建議您繼續補充充分的睡眠,睡滿八個小時,防止記憶模糊、智力衰退、猝死等症狀哦!】【早上好,博士。】一前一後兩道聲音,從他的左右手上分別響了起來。他看著手邊的兩道虛擬身影,有些無奈。

左手的阿獨,還是那一副沒有設定外貌的無麵人模樣。右手的希可卻披著一頭金發,一雙湛藍的眼睛很漂亮。

從顏值上,阿獨就慘敗。

再加上希可那一口好聽的女聲,機械擬合聲的阿獨再度慘敗。

【安醬!這個希可A太討厭啦!快把它乾掉,乾掉!!!】阿獨惱羞成怒:【我絕不允許有人替代我的位置!】蘇明安「啪」地一聲,聒噪的阿獨進入休眠狀態,他操控著輪椅出門。

迎麵而來的,帶著金屬鐵鏽味的風很涼爽。他仰起頭,看見高高的灰藍色穹頂下緩緩而過的飛艇,像一朵朵遮蔽天日的烏雲。

高低不一的金屬垃圾山堆積在周圍,這裡是居民區,大多為平房或小二層,高高低低的鼾聲從房間裡傳出,還有人乾脆裹著一襲被單睡在外頭。

「咕嚕嚕…」輪子碾壓金屬碎塊的聲音響起,蘇明安向前行駛,聲音激醒了一些警覺的人們,他們靠在土牆邊,睜開困頓的雙眼,握緊了手裡從不放手的破舊槍械,臟兮兮的臉上滿是警惕,像一隻隻活在下水道裡的老鼠。

這裡像是一副死寂的黑白畫,隻剩下了黯淡的黑灰白,哪怕隻是行走其間,都感到一股深深的,來自生存和人性層麵的壓抑。

蘇明安緩緩前行,忽然看見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從開闊的街道另一邊走來。

她披著一頭漆黑的散發,發絲淩亂,像被人用力撕扯過,她的肩頭披著一件薄薄的紅色披風,領口處質地下乘的白色絨毛,包裹住她纖細的脖頸。一雙纖細如蘆葦的雙腿暴露在外,露出青青紫紫的掐痕,她一邊走,一邊全身都在輕微的抖,像是病的,也像是冷的。

在靠近時,蘇明安看清了她的容貌一那是一張由白絨毛的包裹著的,如霜如雪的蒼白麵容,她的眼眸狹長,眼珠色澤黯淡,唇格外鮮紅,像是抹過一層艷紅的血,臉上劣質的粉霜在寒風中簌簌飄著,

將那柔美的麵容洗刷得如同一麵雪白的新牆。

她忽然抬起眼,和蘇明安的視線對上,片刻後,她微微別開了臉,不想和他對視。她踩著一雙略有高跟的,華而不實的鞋子,走過滿是垃圾和金屬片的地麵,身形搖搖晃晃,似隨時可能倒下的蘆葦。

她是個很漂亮的少女,看起來年齡不超過十六歲,若是在翟星上,這是個剛剛上高中,能坐在溫暖教室裡聽課的年紀。

「哢嚓,哢嚓」金屬片被她銳利的高跟鞋踩碎,她咳嗽一聲,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在與她擦肩而過時,蘇明安注意到她走向的方向,那是董安安家。

她或許就是董安安那個晚上出去工作的姐姐,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麼。

他繼續向前行駛著,一陣夜風刮過,他突然聞到一股脂粉的香氣。

他抬起眼,看見遠方的機械燈下,靠牆站著的兩位叼著煙的女性。

柔和的光暈灑在她們塗著艷色口紅的臉上,將那脂粉的白與紅攪得一片昏黃。冰冷的夜風間,她們的四肢暴露著,手指被凍得通紅,像十根纖細的紅蘿卜。

她們彼此借著火,低聲笑著,用方言談論著一些粗鄙的話題,一身薄薄的披風搭在她們身上,將那纖細而脆弱的身軀包裹得楚楚動人。

看見輪椅上的蘇明安,她們眼中露出幾分錯愕,其中一個略顯纖細的女人猶豫片刻,靠近了他,一股愈發清晰的香粉味撲麵而來。

蘇明安已經想明白了,她們從事的是什麼職業。

「…這位戴著麵具的先生,這是個寒冷的冬夜,您需要有個人來陪嗎?」女人的話語出口,係統翻譯過的聲音帶著一股怪異的音調,她的眼神很亮,香氣也很誘人,還帶著一股菸絲的味道,若是一個疲累一天的男人經過這裡,想必難以拒絕這樣一位漂亮的女性。

蘇明安卻已經明白了她們的工作』,或者說,這樣的工作』,無論在怎樣的世界裡,都存在。

他順著寬闊的街道向遠望去,隱約能看見一盞盞昏黃路燈下,三兩成行的纖細身影,或是一些高大或瘦小的,醉漢的身影。一個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挽著周邊的男人經過,兩側的屋子裡燈光暗下。

其中有不少的女性,年齡並不大,甚至不超過十六七歲,她們露著纖細的手腕和腳踝,身形在薄薄的披風下瑟瑟發抖。

剛才那名紅披風的少女,應該也是她們其中的一員。 」我想,我並不需要。」蘇明安聲音出口,低到他自己都有些訝異。

他從未見過這樣直觀的世界。

或者說,他太年輕了,他沒見過這樣【真實】的世界。

那位女人笑了聲,緩緩退了回去,香菸的煙氣漂浮在她的眼前,那是她冬夜裡為數不多的溫暖。

身為一名劣等人格者,她有手有腳卻找不到工作,一進城就容易情緒過載而被抓捕,她隻能乾這種夜間能來錢的活,不然就會餓死。

她也明白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先生,大概不需要這樣的服務。

「那您隨意吧,夜晚最好不要隨便出來亂轉,我們這種人,會誤會的。」女人說,她再度吸了口煙,

表情已經變得有些不耐煩。

蘇明安轉過輪椅,從小路轉了回去,他不敢再往後看,這條街道的氣壓太低,寒風太冷。

後方隱約傳來女人們的調笑聲,似乎是在談論怎麼一個坐輪椅的人都想來找樂子,又或許是在聊明天的早餐該從哪裡討來。

濃厚的機油味、機械的鐵鏽味、空氣中的脂粉和香菸味融合在一起,冷風吹起蘇明安的黑發,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在重新回到房間後,隔絕了門外的冷風後,他彎下腰,撿起了之前「董安安」想要刺殺他的匕首。

他盯著匕首的反光一麵,注視著他自己雙清澈的,沒有任何機械質感的,純灰色的人類雙眼,喃喃自語。

「亞撒·阿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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