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一部分,我們自己吃一部分。”時聞愉快地說道,“我老家有吃橡子豆腐的傳統,下山的時候我看到地上有橡子,就想撿點回來讓你一起嚐嚐。”燕克行:“我沒吃過這個。”“味道還挺不錯的,就是要泡幾天水才能開始做。”時聞將橡子打開,“裏麵有單寧,味道比較苦,得泡掉單寧。”燕克行:“今天開始泡吧?”時聞:“也行,那要把殼剝掉再泡。”燕克行捏捏他的後頸:“我來剝殼,你先去洗澡,然後再吃點東西。”這幾天在外麵沒什麽條件洗澡,時聞也就擦了擦。現在好不容易回家了,他經燕克行一提醒,整個人都對洗澡充滿了渴望,他直接拿了浴巾衝去浴室。在即將關上門的時候,時聞想起來,又探出頭來說道:“你記得把其中比較好的橡子挑一批出來,留著我種到山上去。”燕克行:“知道了。”時聞:“那我先去洗澡,等洗完澡我跟你一起剝橡子。”燕克行一邊剝橡子一邊將品相比較好的部分挑出來,時聞洗完澡出來後,他用來裝挑好的橡子的碗已經積滿了小半碗。時聞看著這些圓滾滾的光滑橡子:“它們真可愛。”燕克行頭也不抬:“可惜就是有一點苦。”時聞笑了一下,坐到他身邊,連帶著濕潤的淺香氣一起朝他撲麵而去。燕克行的動作一下頓住了,轉過頭來看著時聞。時聞湊上去親他,潔白的牙齒間輕輕吐出:“我都洗好澡了,你還真在這邊專心剝橡子?”燕克行捏著他的後頸一按,將剩下的話堵了回去。時聞他們的橡子沒有第一時間剝好拿去浸泡,而是第二天早上才放去流動的溪水中浸泡。燕克行提著袋子:“我一個人過來就好。”時聞:“又不重,出來走走嘛,我們牧場上的晨景真是漂亮。”出去那麽多天,時聞回來後還是完全沒有想休息的意思。他現在就想乾點活,在深愛的牧場上隨便做點什麽。吃過早餐,又陪小家夥們玩了一會兒,時聞拿著一個布袋子裝著小半袋橡子,打算上山去種橡子。人們會覺得橡子苦,並不吃這玩意,綿羊豬和黑豬可能就不覺得了。時聞種橡子的時候怕他家的豬會提前把橡子挖出來吃掉,特地挖了一個半米深的坑把橡子扔下去,然後又結結實實地填上土。綿羊豬們具有湊熱鬨的習性,走過來在他身邊一拱一拱的,並看著他的動作。時聞看著自家的綿羊豬母豬。現在母豬懷孕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肚子鼓了起來,能明顯看得出它們的身子變得笨重了。母豬懷孕隻需要差不多四個月的時間,懷胎的數量又多,所以肚皮大得特別明顯。時聞忍不住輕輕摸了摸旁邊的綿羊豬。綿羊豬一動不動地讓他摸,他很輕易就感覺到了裏麵的胎動。豬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起來少說有十隻豬崽子。時聞將手拿開,決定等會兒就給綿羊豬的母豬們加精糧,順便把那兩隻黑豬的母豬算上,讓它們好好補一補。時聞好些天沒在家,牧場上落下的活計比較多。他每天忙忙碌碌,一晃十多天過去,牧場由六月進入七月,草場上的草長得更高了,天氣也更加熱了。他們每天起來都是大晴天,藍汪汪的天空跟玻璃一樣,又藍又透。小溪裏的橡子總算泡好了,拿回來再浸泡的時候已經浸泡不出黃色的水,而全部變成了清水。根據時聞的經驗,橡子泡到這個程度就算泡好了。時聞將它們用破壁機打碎打成糊糊,然後再過濾沉澱,沉澱出來的澱粉加水煮成漿糊,再冷卻之後,才是正兒八經的橡子豆腐。燕克行看著已經做好的黃色豆腐,說道:“真不容易。”時聞笑:“是啊,小時候我奶奶他們做這個豆腐就需要特別久的時間,而我們對這個豆腐的期待也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逐漸拉滿,等真正吃的那一刻,就感覺到無比滿足了。”時聞給燕克行夾了一塊橡子豆腐:“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就是特別想讓你嚐嚐我小時候吃過的東西。”燕克行仔細咬了一口:“挺不錯的,有種植物特別的香氣,口感也好。”時聞低頭咬了一口,臉上露出笑容:“是,這次處理得特別好,一點都不苦。”燕克行:“你小時候吃的橡子豆腐也有苦的嗎?”時聞:“處理得不好的時候就會發苦,那時候我奶奶就喜歡用豬油、蒜米和辣椒炒,炒好之後也挺下飯的。”說起小時候,時聞露出懷念的神色。他說以前的生活,也說各路親戚。燕克行很少聽他說這些,問道:“你現在跟這些親戚們還有來往嗎?”“基本沒有了,逢年過節的時候會跟我姑說兩句,頂多發個紅包,其他的就沒了。”時聞頓了頓,“說是親戚,其實都是我爸媽的親戚,他們各自成家後,我跟他們的關係一般,跟他們各自的親戚關係就更加一般了。”燕克行說到這裏用手輕輕貼著他的臉:“會想他們嗎?”“想肯定會想,不過想不想也就那樣。”時聞吃著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沒什麽好說的。現在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燕克行輕輕“嗯”了一聲:“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時聞確實很久沒想起父母了,他對父母的想念甚至沒有對童年美食的想念來得深。這天早上,時聞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眼睛突突地跳,非常不舒服。他用一隻手捂著眼睛,皺起了眉頭。燕克行看他弓著脊背坐在床上,抬手輕輕拍了一下他光裸的脊背:“怎麽了?”時聞:“不知道為什麽,一起來我的右眼就一直不停跳著,總感覺會出什麽事?”燕克行:“是不是昨天晚上看書太久了,眼睛有點疲勞?”時聞皺眉:“不至於吧?我昨天晚上看書的時間跟平常是一樣的。”說是這麽說,時聞有點擔心,是不是之前說了父母的事,所以那邊出事了?吃完早餐他特地問了姑姑一下。他姑跟他很久沒聊了,沒有察覺到他的旁敲側擊,隻說大家一切都還好。看來不是他八百年不聯係的親戚那邊的事了,時聞一哂,騎著馬檢查了一遍牧場的隱患。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天,這一天來什麽事也沒發生,風平浪靜的。直到傍晚,時聞正在後院裏摘菜,忽然聽到外麵黑娃它們“汪汪汪”的大叫聲。那個聲音非常大,裏麵充滿著濃濃的警告,時聞一聽就知道絕對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時聞將手裏的蔬菜放在籃子裏,又把籃子提溜到旁邊,心裏鬆了口氣,懸著的那隻靴子總算掉下來了,他就說肯定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他以為是牧場來了陌生人或者別的什麽,沒想到走出去一看,隻見一頭褐牛發狂地奔跑著。這是他們牧場的二代牛,去年出生的,因為沒什麽靈性,體質也比較一般,他一直當肉牛來養。這頭騸過的公牛平時還挺溫順,一直沒惹過什麽事,現在卻不知道怎麽了,突然發了狂在牧場上橫衝直撞起來。它已經有一歲多了,在時聞他們的精心飼養下,體重超過四百公斤。這麽大的牛在牧場裏瘋跑起來,大地都在輕輕顫抖。牧場裏的其他牲畜被嚇得四處亂竄,尤其布雷斯雞跟大鵝,現在已經舉著翅膀連跑帶飛,恨不得離這頭發狂的牛越遠越好。狗子們倒是儘職儘責地從各個方向趕這頭牛,試圖讓它回到畜棚裏去。隻是已經紅了眼睛的牛已經看不懂狗子們的指令了,奔跑的方向也沒什麽特定的方向,隻滿草場亂竄。時聞之前還不怎麽著急,一出來看到這幅景象一下子就急了,連忙找狗子們喊道:“別追了,讓它跑,小心受傷!!!”這麽大一頭牛,要是一不小心踢著或撞到狗子們,那後果就嚴重了。就在時聞說話的時候,發狂的牛從他旁邊跑過去,直接踩到了一隻雞,那雞一下就不動了。狗子們看發狂的牛已經造成了牧場的損失,更加生氣,在旁邊使勁地汪汪叫著。時聞一邊跑一邊做手勢,對狗子們喊話:“停下,不許再追了!黑娃,狼王,你們兩個帶好隊伍,不許再追了!”黑娃和狼王聽到時聞這麽指揮,率先停了下來,並攔住其他想要追上前去的狗。時聞見事態初步控製了,這才往那頭發狂的牛那邊跑過去。他積威甚重,牛哪怕發狂了,還是有點怕他,一看到他追過來立即轉向往另一邊跑去。那邊已經是鐵絲網了。時聞家修補鐵絲網的時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有一定的防撞能力,平時就算是公雪豹來了,都不一定能撞得開。然而這些鐵絲網對發狂的牛來說就跟紙糊的一樣,發狂的牛一個停頓都沒有,直接撞上鐵絲網,然後又踩著倒塌的鐵絲網狂奔了出去。如果牛隻在牧場裏發狂,時聞還沒那麽著急,稍微讓它跑一跑,等它發泄掉多餘的力氣也是可以的。它要是跑出去了,事情就麻煩了,外麵那麽多人、車和牲畜,隨便撞上哪個都是災難。時聞見狀一下就急了,從牆根邊上直接用衣服的下擺兜了一兜磚頭,然後喊時梭:“時梭過來,我們去追牛!”時梭十分有眼色地跑過來:“唏律律!”它之前處於自由吃草的狀態,時聞既沒有給它佩戴韁繩,也沒綁上馬鞍,它就光溜溜一匹馬。要在平時,想這麽騎馬,實在太難了。時聞此刻卻不嫌棄,直接將衣兜往上一提,用牙齒咬住衣服的下擺,兜著一兜磚頭直接翻身上馬。時梭實在太聰明了,一看時聞的情況就知道他要追那頭牛,等他抱著自己的脖子之後立刻邁開四蹄往前跑了出去。牛發狂了,跑得也遠不如駿馬快。時聞從兜裏拿出磚頭往牛那邊扔去,試圖控製它的方向:“你給我下來,不許往公路上跑!”牛壓根聽不見,差點被磚頭砸到之後,它跑得更快了,哞哞叫著,紅著眼睛噴出熾熱的氣息。傍晚,滿天都是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