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貌清麗,手指也異常好看,骨節渾圓而柔軟,指甲乾淨而粉嫩,皮膚像白瓷花瓶一樣潔白細膩。
隻有從未受過虐待的人,才會有這麽漂亮的一雙手。
也就是這時,達洛加發現,薄莉看向他的目光裏,隱約流露出幾分戲謔。
達洛加喃喃說:“……你真的沒有被埃裏克催眠?”
真的,太奇怪了。
薄莉是如此美麗,居然會愛上埃裏克那樣醜陋且可怕的魔鬼。
最讓他不敢置信的是,薄莉見過埃裏克麵具下的真容。
要知道,那可是連親生父母都無法麵對的恐怖長相……薄莉居然可以每天麵對而不害怕。
達洛加完全無法想象那個場麵。
這已經超出“美人與野獸”的範疇,完全是“美人與骷髏”。
達洛加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你真的是自願跟他在一起?”
薄莉想了想,說:“幾句話解釋不清,要不你留下來吃午飯吧。”
達洛加聽見這話,差點嚇得癱坐在地上。
薄莉沒有經過埃裏克的允許,就打開酷刑室,把他放了出來……還讓他留下來,跟埃裏克一起吃午飯?
即使埃裏克對薄莉迷戀至極,看到她放出酷刑室裏的犯人,估計也會狠狠折磨她一番。
威脅要炸毀歌劇院的場麵,說不定會再次出現。
達洛加不知道薄莉是以什麽心情說出這句話的……也許,她受埃裏克的折磨太久,早就不想活了,才會提出如此可怕的建議。
他正要再勸兩句,就在這時,隻聽“哢嗒”一聲響,湖濱寓所的房門被打開了。
埃裏克從地麵回來了。
有那麽一刻,達洛加就像吞了一條又冷又濕的毛巾,胃部直直往下墜。
恐懼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他牙齒打顫,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頭頂涼到了腳後跟。
氣氛緊繃且僵滯。
腳步聲響起。
不一會兒,埃裏克就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他一身深灰色大衣,衣擺垂至膝蓋,裏麵是白襯衫,手上戴著黑色皮手套。
看到達洛加,他停頓了幾秒鐘,才扯掉手上的黑色皮手套,露出骨節分明的手指。
皮手套又薄又韌,扯掉的一瞬間,繃在指骨上的褶皺,如同一道道森寒的刀刃,折射出濃烈的殺意。
“達洛加,”埃裏克的語氣卻十分平靜,“你為什麽在這裏?”
達洛加心臟狂跳,正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薄莉忽然走過去,扣住埃裏克的手掌,親了一口他的手指:“我放他出來的。”
埃裏克垂眼看向薄莉。
達洛加看得心底發涼。
埃裏克這個眼神絕對算不上溫柔,似乎下一刻,就會拔出刀子割斷薄莉的咽喉。
薄莉卻毫不畏懼,輕輕掐了一下他的臉龐:“有意見?”
幾秒鐘過去,埃裏克居然垂下頭,用鼻尖抵住她的頸側,妥協似的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
“……沒有。”
在達洛加看來,這一幕堪稱奇特而怪異。
埃裏克的身高完全超出正常人的範疇,高大到了令人不適的地步。
然而,他卻埋首於薄莉的頸側,一舉一動都充滿依賴,仿佛對她唯命是從。
薄莉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笑說:“那就去做飯吧。”
埃裏克抬起眼,看了達洛加一眼。
達洛加後頸上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再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吃埃裏克做的飯。
之前在酷刑室,埃裏克每天給他準備的,也是麵包和土豆,比監獄的夥食還要難以下咽。
達洛加連忙說:“你們吃,你們吃,我不餓。”
埃裏克果然沒有給他準備午餐。
午餐吃的是海鼇蝦和明蝦。
為了照顧薄莉的飲食習慣,埃裏克沒有做成法式刺身,而是去殼,剝出蝦肉,用刀子剖成兩半,在蝦肉表麵蘸上黃油,佐以胡椒和百裏香,在炭上烤熟,最後擠上幾滴檸檬汁,端到薄莉的麵前。
達洛加這輩子都想不到,埃裏克有一天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細致處理食材。
倒不是說薄莉不值得這樣對待,而是因為在此之前,不管女人還是男人,在埃裏克的眼裏,都是可以隨意屠宰的牲畜。
他的手是殺人的手,刀是殺人的刀,卻因為愛情……開始洗手作羹湯了?
達洛加覺得,眼前的一切荒謬極了,簡直是夢裏才會出現的場麵。
誰知,埃裏克下廚,並不是最荒謬的場麵。
薄莉早上吃得太多,還喝了一杯意式咖啡,沒什麽食欲,吃了兩口海鼇蝦就飽了。
於是,她把剩下的蝦,推到了埃裏克的麵前。
埃裏克似乎習慣了吃她剩下的食物,沒有任何異議,全部吃了下去。
薄莉撐著腮,看他吃飯,看了一會兒,似乎又餓了,直接湊過去,吃掉了他餐叉上的蝦。
埃裏克看她。
薄莉說:“秀色可餐,看餓了。”
達洛加:“……”
再給他十個腦子,他也想不出“秀色可餐”跟埃裏克有什麽關係。
埃裏克垂下眼,沒有說話,呼吸卻急促了一些,耳根也顯出幾分微紅色。
薄莉看得心癢,考慮到達洛加在場,才沒有親上去。
吃過午餐,埃裏克收拾餐盤,轉身去廚房洗碗。
達洛加總算知道,薄莉的手為什麽保養得那麽漂亮了。
薄莉轉頭看向達洛加,笑問:“這下,你相信我們是夫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