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還想叮囑王長栓寫得醜點兒,免得露餡兒了。
可觀摩他唰唰抄完一張大字,糯寶瞬間就放心了。
不用裝。
王長栓出手,本來就很醜。
屋內兩個小的奮筆疾書,時四哥則是在吳大夫的話中陷入了沉默。
吳大夫擦著手說:“這心疾是你生來自帶的,一直找不到緩解之法,本來好生養著不受寒的話倒也還好,可……”
此番在冰天雪地裡下冰湖轉了一圈,將養多年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病根再度被勾起,宿疾難醫。
吳大夫看著他因為缺少血色而泛著青紫的薄唇,無奈道:“我現在給你開的藥,最多也就是治標不治本的緩一緩,可要想病根全祛,有一味藥就必不可少。”
時野沉沉地說:“您說,什麼藥?”
“烈火蓮的火蓮子。”
“火蓮子?”
時野錯愕一瞬,忍不住說:“這是何藥?為何我不曾聽過?”
“我也是在古籍中看到的古方,上頭記載的很多藥都多年未顯世了,你沒聽過也很正常。”
吳大夫苦笑道:“古籍記載,烈火蓮產出的火蓮子屬性暴烈,其陽氣是萬藥之最,可烈火蓮本身卻長在冰寒之地,需數百年才可得火蓮子數顆,從烈火蓮上摘下的火蓮子可驅冰寒之意,治肺腑之疾,是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好東西。”
“可這樣的東西,世人多是有耳聞不得見,我也不知道從何處可得,一切隻能看機緣。”
如果是能花錢買到的,那還好說。
起碼隻要卯足了勁兒掙錢就有奔頭。
可這種被冠以奇藥的寶貝,縱是掙下了金山銀礦也無處可尋。
時野眼中翻起晦暗。
時四哥本人倒是一臉淡然。
他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道:“生死有命,無需強求。”
“這些時日勞您費心了。”
“嗐,你這孩子跟我客氣做什麼?”
吳大夫好笑地擺了擺手,裝作沒看到時小五眼角的紅,輕鬆道:“小五,你帶著你四哥去抓藥,我跟你爹說說糯寶的事兒。”
時小五小心翼翼地扶著四哥出去了。
吳大夫把門關上,對上時野不知何時布上了血絲的雙眼,苦笑道:“你家聞楮的病,你要儘快想辦法了,否則……”
“否則可能就來不及了。”
時四哥現在看起來是一切正常,可壓下去的病症就像被強行摁下的浪頭,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席卷而來的就是生死之勢。
病根不祛,他的體內就像是埋了一顆隨時可能會炸的炸藥。
他甚至可能睡一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時野喉頭狠狠發堵,緩緩吸氣才站起來說:“好。”
“我早年間結交了幾個買賣藥材的商人,他們手中的門路或許會廣些,你想法子去打聽打聽,再不行重新找個醫術更好的大夫也行。”
吳大夫把寫好的名單塞給時野,看著他反複哽咽的咽喉,暗暗在心裡歎氣。
天妒英才。
時聞楮真的是可惜了……
門外,時小五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住了嘴,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家裡人都在為四哥逐漸變好而高興,可又有幾個人知道,四哥的身體根本就……
“哭什麼?”
時四哥牽著他走到邊上,溫和不減半分地說:“小五將來是懸壺濟世的名醫,為醫者當心懷仁慈而對生死不悲,否則如何得以進步?”
時小五憋淚憋到打嗝:“可……可是……”
“你聽我說,這事兒爹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小五知道了,回家也不能跟彆人說,記住了嗎?”
從小到大家裡人為了他的病已經夠操心了。
爹娘為了家計四處奔波,大哥二哥為掙二錢碎銀卑躬屈膝,意識到他想讀書的時候,還是拚全家之力把他送進了書院,隻為讓他開心。
命能如此已經夠了。
他無意多強求。
時小五徹底繃不住哭成了淚人。
時四哥安撫似的拍了拍他顫抖的肩膀,眼底漸起寒意。
他或許是時日無多了。
那有些事兒就必須儘快辦了。
一頓暴打護城河裡泡上一夜,如此還是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