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第一次去找他,是七年前,他還在夜市賣唱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聽說辰星這個公司。
在那時候的他眼中,圈內所有的經紀公司都是一丘之貉,他厭惡著整個圈子,也排斥著這個圈子裏的所有人。
第二次跟辰星有接觸,是在中天訓練室,趙津津派她的助理每天往教室送冷飲。那一次,他也毫不客氣地拂了對方的好意。
可現在想想,送十分糖的冷飲給他,不應該是許延一個大男人的作風。
明明那個時候就有端倪。
還有誰會給他買十分糖的奶茶啊。
是因為他那時不掩厭惡的態度,所以才不敢告訴他嗎?怕他會因為厭惡辰星,而連帶她也一起厭惡上嗎?
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就說得通了。
辰星對他無限製的遷就和包容,百分之兩百的誠意,無數的資源。
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對他。
所以,中天鬆口解約,也是因為她做了什麽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麽多年來,她還做過什麽呢?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就因為她是他的粉絲?
還是她覺得,養成一個愛豆,很有成就感?
是啊,這一切的喜歡、支持、陪伴,這樣可謂厚重的感情,他找不到一絲立足點。她好像就是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追著他跑,給他溫暖。
他想給她找個理由都找不到。
唯一可找的理由就是她喜歡。
可就連這喜歡,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喜歡。
她騙了他這麽多年。
她身邊的人,也都在幫著她騙他。
他一向思維清晰頭腦冷靜,可此時此刻,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腦子裏卻像纏了千絲萬縷根線,將他整個人分割成無數塊。
直到走廊對麵傳來熟悉的,輕快的,哼著歌的聲音。
哼的是他的新歌《流浪》。
視線漸漸重新聚焦,他一點點抬眸,朝對麵看去。許摘星上完廁所出來,手裏還捧著手機,一邊哼著歌一邊打遊戲,眉眼彎彎。
走了幾步,似乎餘光瞟見前麵有人,抬頭看了一眼。
隻一眼,臉上的笑容頓時生動起來,手機一收,開心地朝他跑過來。
“哥哥,你怎麽出來啦?”
岑風閉了一下眼,再睜眼時,掩去了眼底所有翻湧的情緒,隻剩下含笑的溫柔:“給你拿了小蛋糕。”
許摘星哇了一聲,埋著小腦袋左看右看,最後開心地說:“我要草莓味的!”
岑風笑著把草莓蛋糕遞過去,他說:“回房間吃吧。”
兩人一同走回休息間。
許摘星蹲在沙發邊上,拿勺子一塊一塊地挖,一邊吃一邊抬頭看看坐在沙發上垂眸注視她的愛豆。
她咬著勺子問:“哥哥,你怎麽了?臉色有點不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岑風搖搖頭:“沒有,隻是剛才喝了些酒,稍微有點醉。”
她一下緊張起來,把蛋糕一放,趕緊站起身:“我出去給你買點解酒藥!”
岑風一把拽住她手腕。
他力道很輕,指尖透著一絲涼,輕聲說:“不用,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吃蛋糕吧。”
許摘星還是不放心,又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過來,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喝了,才重新蹲回茶幾前,繼續吃小蛋糕。
岑風就靜靜地看著她。
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對她生氣。
沒有理由也好,愛豆養成也好,讓所有人跟她一起騙他也好,怎麽樣都好。
隻要是她,他都覺得沒關係。
岑風沒有再回去宴會,等許摘星吃完小蛋糕,又帶著她打遊戲,許摘星卡了足足幾個月的第二關終於通過了。
沒多會兒吳誌雲也回來了,又拿了一堆名片,多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想通過跟他攀關係,讓他引薦岑風,借用岑風的人氣和流量推自己的作品。
通知司機開車過來,三人一同下樓離開,照常是先送許摘星回家。
有大小姐在車上,吳誌雲就沒提演戲的事兒,等把人送到樓下,重新回到車上時,他才組織了一下措辭,對岑風開口:“剛才給你名片的那幾個大製片人在圈內名氣可是響當當的,他們手上的劇都是大製作,你有什麽想法沒?”
不等岑風回答,他又說:“像你這種非科班出身的藝人,其實很多大製作是不願意用的,因為擔心演技不過關影響作品口碑,但是今晚我看那幾個製片對你都很有興趣。哎,要不怎麽說人比人氣死人呢,你這就是紫微星下凡,注定要火的命啊。”
他話說得得意洋洋,其實一直在觀察岑風的表情。
但岑風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觀察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又長長嘆了聲氣:“你做音樂,我肯定是支持的,但是不必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嘛。你不試試你怎麽知道你不合適呢?其實演戲挺好玩的,說不定你試一試,就像喜歡音樂一樣,喜歡上演戲了呢?”
看著吳誌雲苦口婆心這樣,岑風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他說:“行,我試試。”
吳誌雲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老大不小了,沒想到還會因這種小事興奮成這樣,一把握住岑風的手連連說:“相信你吳哥,你天生就吃這碗飯!老天爺賞你這張臉,就是拿來上電視的!”
岑風笑嘆了一聲。
吳誌雲的心終於定了下來,興奮結束,腦子裏已經開始盤算最近接到的影視資源裏麵有沒有適合岑風的,需不需要給他找個老師先培訓演技,接下來的工作行程要不要重新安排一下。
快到別墅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另一件事,一拍腦袋,跟岑風說:“洪霜回國了,他回複了我們,同意跟你見麵。”
洪霜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天王級別音樂製作人,岑風對下一張專輯已經有了想法,跟洪霜一貫的風格很搭,他想跟洪霜合作,一直在跟對方聯係。
但洪霜前年就去了國外進修,這兩年國內基本找不著他身影,岑風聯係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直到現在才得到回複。
吳誌雲問:“我幫你跟他約時間嗎?”
岑風搖頭:“我自己跟他聯係。”
吳誌雲也就沒再過問了。
沒過兩天,岑風跟洪霜約到了時間,地點是對方定的,在郊區的一家高級會所,岑風獨自驅車前往。
洪霜如今四十有二,單身未婚,私下性格有些古怪,是圈內出了名的偏執狂。他對於音樂有種區別於歌手藝人的狂熱,曾經因為做一張專輯把自己關在錄音室,三天三夜沒吃沒喝沒睡覺。
而這張專輯最終幫助歌手拿下了年度最佳專輯獎、年度最火爆專輯獎、年度最佳歌手獎,三獎合並,是音樂製作人最大的成就。
天才總是孤獨又異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