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 / 2)

怎麽會突然叫他回去……

宋忱輕咽口水,真是一大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剛才還說要找機會回去看看二哥,現在機會就來到眼前,這麽巧嗎?

宋忱沒有立即應下。

薛霽卿不容拒絕:“回去吧,朕今晚就讓人準備,你去了宋府,不必急著回來,可在那兒小住幾日。”

瞧他這意思,讓自己回宋府大概已經是決定好了的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不過,可以留在家裏?宋忱瞪圓了眼睛,不免心動。

薛霽卿又說了一遍:“去吧。”

宋忱想了想,既然左右不了他的決定,不如趁此機會把想做的事情做了,他回道:“我知道了。”

*

宋忱作為陛下唯一的侍君,他回家省親,是一等的大事,宮裏準備了很多東西,跟隨的隊伍排了幾乎半條街,隻看排麵就知道薛霽卿極重視這位侍君。

路人紛紛唏噓。

而宋忱心裏在想另一件事,宋父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回來了,宋忱寫信告訴他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驚訝,應該是薛霽卿提前與他說過。

金絲軟嬌穩穩落地。

宋忱走出來,這幾個月起風了,他身上穿著價值鏈城的大氅,脖子隱沒在細膩的白羽中,襯得臉更小,乖乖喚宋鴻嘉:“阿爹。”

“誒——”這回他來,宋父很高興的樣子,往裏走時一直拉著他的手,宋忱任由他牽著。

因為薛霽卿說可以小住,宋忱告訴了父親,宋父提早準備著,他還是住原來的屋。

“好不容易回來一回,少說也得住上半個月吧。”宋鴻嘉豪聲道。

宋忱覺得不妥,他拉著宋父的袖子,搖頭:“不了阿爹,我留七日就回去了。”

宋父步伐微停,看著他心底嘆了口氣。宋忱出去一年有餘,這一年的變故快頂得上他的前二十年了,宋忱變了多少,隻有他這個當爹的最清楚。

像現在清晰決斷的表達,宋忱以前很少會有,可現在,脫口而出的幾乎全是這樣。他有自己的想法,宋鴻嘉已經不能替他做決定了。

宋父輕柔地摸了摸宋忱的腦袋:“好,聽你的。”

如果有選擇,宋父不希望宋忱變得那麽懂事。他想的很簡單,反正現在有他在,他可以一直寵著宋忱,宋忱做什麽都有他兜底。哪怕他要先走一步,他也一定會找個合適的人照顧宋忱,安心離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白讓他心疼。

宋忱安頓好之後,沒有急著去找二哥,他知道宋萱大概率不會在,否則一定會出來等著他。

宋父在屋子裏和他寒暄,說著說著淚光流轉,他隱了隱神色,半低著頭,宋忱看見他鬢角微泛著花白,他起身,說要帶宋忱去祠堂給宋夫人上柱香:“讓你母親看看你吧,她應該會覺得高興。”

宋忱一怔,他一出生母親就不在了,父親怕給他壓力,會讓他多想愧疚,打小就不怎麽提及母親。他還知道父親經常避著他去給母親燒香,今日怎麽不了?

祠堂在深處,這幾日下了雨,路上泛潮,祠堂裏麵常年不見光,更是如此。

宋忱乖乖給母親上了香,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

臨了他去看父親,見宋父一直盯著宋夫人的排位,眼眶通紅。他伸出手慢慢摩挲著上麵的名字,什麽話也沒說。明明腰杆還是那麽直,看起來卻仿佛蒼老了十幾歲,滿身落寂。

思念綿長無聲。

宋忱第一次見父親在他麵前露出這樣的模樣,心口像被火柴棒搗了一下,又燙又疼,他緩緩上前,握住宋父的手,無聲安慰。

宋父轉過身子,隨意抹了抹臉,把喉嚨深處的哽咽儘數吞沒,又憐愛地摸了他的發頂,放柔了聲音:“走吧。 ”

宋忱點頭。

宋鴻嘉剛走出一步,不知絆倒了什麽,還是站久了雙腿發麻,竟然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宋忱眼疾手快扶住他,隻怕要頭著地,人倒是沒事,但他袖子裏的東西摔了出來。

宋鴻嘉呼了口氣,心有餘悸拍了拍胸口,落在地上的隻是本小折子,他要去撿,慢了宋忱一步。

宋忱才剛碰到折子,門外刮起陣風,香爐中剛點的香紅光一閃,落下星星點點的香灰。

折子不厚,被這麽一吹,唰唰翻開了。

宋忱拿起來的時候,必不可免瞥見上麵的字。那折子十幾頁,上麵寫了滿當當的名字,有的用朱砂圈起來了,他盯著看了兩眼:“父親,這是做什麽的呀?”

宋鴻嘉看也不看,解釋道:“這是下麵呈上來的花名冊,上麵都是今年待斬的死囚,我正在審批。”

死囚的名字寫了十幾日,還真讓人唏噓,宋忱掃過上麵那些畫紅圈的名字,好奇道:“那圈起來的是什麽呢?”

宋鴻嘉瞥了一眼:“那是今年年初已經行了刑的人,紅圈畫的人都不在了。”

宋忱一頓,翻著數了數,圈起來的有一百來號人呢。

他將折子合起來,大概那些紅色裏的字眼太刺眼,給他留下來極其深刻的印象,即便不看,宋忱腦子也一直上閃著這些名字。

宋忱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還沒搞清楚這是為什麽,那種感覺就像搖著尾巴的小魚,飛快遊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忱摸了摸頭,自己也沒搞明白。

宋鴻嘉收好折子,臨走時突然轉身,私有所感地望了望宋夫人的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