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馬蹄聲滴答滴答,在沉靜的夜裏奔騰。
宋忱其實已經醒了。
謝時鳶那一掌下手不重,他很早以前就有一點點知覺,隻是現在才徹底清明。
宋忱側躺在榻上,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保持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謝時鳶發現了沒有,他根本不敢看。
他抖著手去摸自己紅腫的嘴唇,心如鹿撞,什麽意思啊?謝時鳶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做?
沒人能回答他。
宋忱想了一路,等馬車停在侯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臉上刮起一道輕風,謝時鳶直接下去了。
宋忱悄悄掀起一隻眼,確定人走了才爬起來,慌忙跑下車,想逃回聽雪閣躲著。
誰知下去之後,管家和許嬤嬤竟然等著。
管家看他下來,直接上前一步:“郎君,府裏有貴客到來,還請您隨我們去前堂一趟。”
宋忱還神誌不清,隨口問:“什麽貴客啊?”
管家語不驚人死不休:“子車表小姐。”
宋忱當場愣住,喃喃問:“真的有這個人啊,我前些日子問你們的時候,不是一個人都不知道嗎?”
管家當然也知道這回事,他苦著臉哎呀了一聲:“這個……郎君,子車小姐改過姓名,府裏確實少有人知,這也不能怪他們。”
宋忱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怪罪的心思,隻是疑惑道:“她到底是什麽人啊?”
許嬤嬤解釋:“子車表小姐的母親和我們老侯爺是同脈,雖然不是直係血親,但卻是謝家僅剩的兩支。老侯爺很看重這個妹子,隻是她後來遠嫁到花戎國,稍稍和府裏淡了聯係。”
宋忱思緒幾轉。
許嬤嬤不愧是府裏的老人,她什麽都知道:“謝小姐嫁到那邊後,隻生有一個女兒,後來她與丈夫不和,老侯爺便做主讓她改嫁到了子車家。謝小姐的女兒也帶去了,並隨之改了姓,便是子車表小姐,單名一個柔字。”
宋忱恍然:“原來是這樣。”
許嬤嬤點頭:“怕府裏的人多嘴,老侯爺才沒把事情說出來。郎君不用擔心,子車表小姐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管家提起舊事難免傷懷,一個沒留意就把另一件事也抖露出來了:“我沒記錯的話,老侯爺還給世子和子車表小姐訂過親呢……”
許嬤嬤趕緊一個淩厲的眼神殺過去。
管家反應過來,及時住了嘴。
但還是被宋忱聽見了,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和謝時鳶訂過親?”
許嬤嬤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算數的。”說著往前堂的方向看了一眼,“世子已經過去了,郎君,我們先去了再說吧。”
宋忱怔怔地應著。
許嬤嬤拉著他,踏進前堂的時候,宋忱先瞧見了謝時鳶的背影,隨後聽見一道颯爽的女聲:“我連夜加快趕路,總算在你生辰時趕來了。”
宋忱一頓,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這位表小姐的真麵容。
子車柔身後隨有一名侍女,她一身青衣,沒有太多矯飾,修長的手指輕輕提溜著白紗鬥笠,右手拿著一柄長長的佩劍,也是剛來不久的樣子,不像高門貴女,像哪裏來的俠客。
宋忱盯著她一陣恍惚。
花戎國和大雍相距甚遠,風俗大不相同,她們的女子也可以在外做尋常男人做的事,久之長相大多爽朗挺拔。
而子車柔可能是隨了母親,和大雍國很像,更多的是窈窕玲瓏感。不過她的眉目間又帶著和大雍女子很不一樣的英氣,光是站在那裏就有孑然之感,她的眼形也很好看,像線條淩厲的楓葉。
“世子,子車姑娘才是夫妻。”
“我和子車……婚約。”
……
謝慈和謝時鳶的醉酒之詞紛紛湧上耳邊,宋忱想起管家方才的話,眼皮一顫,突然覺得手腳無處安放。
他聽見謝時鳶回了子車姑娘幾句,兩人又說起老侯爺離世的事,原來子車柔在路上趕了大半年,就是來吊唁老侯爺的。
她遺憾道:“母親收到消息時悲痛欲絕,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隻能叫我即刻往大雍趕,隻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表哥,子車失禮了。”
謝時鳶輕搖頭:“父親離世突然,你們遠在花戎本來就不方便,母親當時便不願叨擾,你不必介懷。”
子車柔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還是要來的,過幾日你帶我去祭拜舅舅吧。”念及是謝時鳶的生辰,說多了徒增悲傷,子車轉了話頭,“表哥,我聽許嬤嬤說,你成婚了?”
宋忱站在後麵眉心一跳。
許嬤嬤不由分說把他拉到前頭。
謝時鳶微微側目。
子車柔這時也看到他了,她輕挑細眉,直問道:“這就是你娶的梓君?”
宋忱嗓子發乾,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怔愣之際,謝時鳶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帶到自己身側,並扣住他的十指。
子車柔的目光落在他們交疊的雙手上。
謝時鳶低著眉:“是……”
話說到一半,手心突然空了,謝時鳶目光一錯——宋忱猛地掙開了手,他縮了縮四指,若無其事和他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