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2 / 2)

謝時鳶不受克製的戰栗,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好讓頭皮上尖銳的疼痛分擔一點體內翻湧的不適。

惡心。

為什麽對仇人的觸碰,產生那樣的感情?

這些日子裏來自己的種種異常突然就風起泉湧似的,一股腦擺了出來。謝時鳶從中窺探出了某些不願麵對的隱晦,一股濃烈的自厭化為烈火在胸腔裏叫囂著,仿佛要將他生煎活烤。

謝時鳶抓著桌角,緩緩倒在地上。

*

謝時鳶搬離了聽雪閣。

最近在侯府的一段太平日子像假象一般,宋忱好像又回到剛來侯府,無人問津,格格不入的時光。

天空陰沉沉的,應該要下雨了。宋忱趴在窗前,目光落在長廊儘頭——去往誦雨軒的方向,定定望著。

那晚宋忱來不及叫人,直奔向樓觀雪的房間,他帶樓觀雪趕過來時,謝時鳶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與樓觀雪合力把謝時鳶抬上床,心急如焚詢問樓觀雪狀況。

他還記得樓觀雪說的話:“眼疾的治療到了尾聲,這幾日本就該一逼。我先前擔心意外沒有用過猛的藥材,即便這樣他體內的氣息也變得狂躁,加之心緒過度起伏,便昏迷了。”

樓觀雪當時還解釋道:“不必擔心,這回誤打誤撞解了我的難題,是件好事。”

宋忱於是放下心來。

他在床邊看了謝時鳶大半宿,後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迷瞪地朝四處望去,卻發現聽雪閣又是一次大變樣。有關謝時鳶的東西全被拿走了,這個人走得了無痕跡,和來的時候一樣,讓人沒有一絲準備。

像被遺棄了一樣。

宋忱對著聽雪閣的一片空曠茫然無措。

他從連末那裏得知,謝時鳶要去誦雨軒休養,任何人不得打攪。

“吱呀——”連末把窗戶關起來。

“公子怎麽又在這吹冷風,這府裏風水不好,別又生病了。”連末嘮叨。

宋忱回過神,睫毛輕顫,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好巧不巧,連末剛關上窗,外麵就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隔著牆也能感受到綿密的濕意。

宋忱抱起膝蓋,靜靜坐著。

“那禍害人的王八蛋終於走了,屋裏空氣都清新了許多,但還是沒有咱自己家的好。”連末喋喋不休,還在細數侯府的不好。

宋忱不想再聽,下榻拿了卷書,慢慢翻起來。

連末就閉上了嘴巴。

謝時鳶已經把東西都拿走了,但連末好像還覺得聽雪閣不夠乾淨,他閒不住,四下打理著東西,時不時往這邊瞄幾眼。

宋忱視若無睹。

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泥土腥潮的氣息一陣接一陣,平白擾了他沉浸的思緒。爐子升的青煙也老是恍惚著宋忱的視線,他盯著書卷,久久沒有翻動。

過了一柱香時間,宋忱啪嗒一聲把書合上,起身:“我們去找盈新玩。”

連末看他往外走,放下手裏的活跟上來。

可是到了地方,謝盈新卻不在,驚竹院冷冷清清,隻有許嬤嬤和幾個小廝在。

“小公子今日隨世子進宮去了,夫人一直在宮裏休養,見不著盈新想念得緊,她昨兒個送了信給世子,今兒一早兩人就去了。”許嬤嬤解釋。

宋忱聽罷耷拉起嘴角,隻得原路返回。

府裏所有人好像都有事情,沒人有功夫搭理他,樓觀雪倒是閒著,可因為前幾天謝時鳶的話,宋忱覺得找他似乎不太好。

宋忱走到聽雪閣門口,正糾結著要不要去找樓觀雪,迎麵猝不及防撞上了蘭楚堯。

蘭楚堯沒看路,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走的也急。

宋忱一愣。

蘭楚堯總是在謝府神出鬼沒的,大概還是來找謝時鳶的,他還不知道謝時鳶已經搬走了。

想著,宋忱下意識退後一步,唯恐避之不及——不知道他和蘭楚堯是不是犯衝,總覺得每次遇見他都沒什麽好事。

他躲的快,蘭楚堯這次竟也沒看見他,腳下帶風似的,衣擺消失在轉角處。

宋忱鬆了口氣,重新站出來,明明該回去,他卻突然瞧著蘭楚堯離去的方向頓了頓。

腦子裏閃過那天在誦雨軒他和謝時鳶的談話,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宋忱抓緊自己的袖子,一衝動就又追了上去。

隻是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蘭楚堯已經沒影了,宋忱稍稍瞪圓了眼。

一路小跑著,宋忱趕到後院才停下,鼻息微喘。

蘭楚堯踩上矮凳,彎腰正準備上車。

“蘭楚堯!”

他聽見聲音回眸,很意外地挑起眉梢,隨後慢悠悠放下衣角,落了地。

麵對宋忱,蘭楚堯一掃方才的沉鬱,還有閒心彈了彈衣服上的粉塵,姿態散漫,嗓音也懶洋洋的:“你怎麽來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